“哪那么快啊,这些年府里的账目乱得很,我找了三班账房日夜不停地盘点呢,今晚大概就能有结果。”贾琏给便宜爹添了碗粥,让他浇浇火,“另外,宝玉方才已经被抱到荣庆堂了,日后都回养在那里。恐怕,二房是打着分家不分府的主意呢,您怎么看?”
“管他打的什么主意,老子都不让他得逞就行了。这个你不用管,自有为父去跟他们打官司。你只管算清楚,该咱们的一文都不能少就行了。”贾赦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王氏打着荣国府的名号放印子钱,万一被旁人抓住证据,首先倒霉的就是他这个一府之主,然后才是那贼婆娘。
只要一想到自己险些被个不相干的女人拖累,贾赦就恨得不行。他这个一等将军,平常在府里吃老二的亏不说,如果还要为二房婆娘的龌蹉事担责任,那就冤枉死了。本来还打算两家人好合好散的,在赦大老爷已经打定主意,自己不舒服就得让别人更不舒服。
“父亲,若是老太太坚持,您也不必跟她硬顶,省得多费唇舌。既然分了家,一家就变成两家了,那二房在荣国府就是客人。他们若是愿意,安排个客院给他们也不是不行,我瞧着后面的梨香院的就不错。”二房都成了客居,那薛姨妈投亲的时候该怎么处?客人的客人,好意思住在荣国府么?呵呵,照那一家人的面皮,估计是好意思的。
从昨儿晚上将东西送出去,王夫人就有些心神不宁的。等了大半晚,什么动静也没有,她安慰自己应该没出什么事,不然早闹开了。可到了第二天,仍不见王勇家的来回报,王夫人彻底坐不住了。一会儿猜测他们两口吞了东西跑了,一会儿又害怕是不是被府里其他人发现了,一会儿又担心是不是半路上出了事被劫了……
胡思乱想之下,她又派人去王家打听,得知昨天根本没见过荣府的人上门。那她的东西哪儿去了?王夫人一下子傻了眼。
第二三回贾政心酸王氏吐血贾母示弱贾赦成全
这天,贾珍并族老们又被请到了荣国府,见证贾赦、贾政正式分家的伟大时刻。现在的荣国府不比二十年前的财大气粗,也不比二十年后的捉襟见肘,账上的现银虽然不太多,可也落到要变卖产业的地步。贾琏将府上的东西全都清点出来,就连各房里的摆设都没放过。
贾政的脸色比较难看,贾赦就显得很大度,“亲兄弟明算账,这也是为了日后的相处。老二啊,清单就在这里了,那天我说过让你先挑,今儿就兑现了这话。琏儿,单子拿给二老爷,让他挑去。珍儿你是族长,也请你做个见证,日后可别说我亏待了兄弟。”
看着满满当当的清单,想想这里绝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政二老爷的心在滴血。虽然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理俗物的样子,可那是因为他不用为这些俗物费心,想要多少有多少。可现在他拿起这单子,等再放下的时候,这些俗物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这个时候,贾政对于自己嫡次子的身份无比痛恨,甚至还不如当个庶子呢。最起码生为庶子的话,他也不至于生出太大的期望,也就不会如此失望。而身为嫡次子,分明都是从一个的肠子里爬出来的,就因为他没贾赦生得早,他就什么都不如贾赦。
当年祖传的爵位没他的事,现在分家产也只能得两成。同样是嫡子,他都不要爵位了,凭什么还不多给他分些家产。最起码,也应该是五五分账吧。更何况,从小到大,分明是他比较聪明懂事有出息,也更得父母宠爱一些,到了却什么都落在了贾赦后面。
在贾珍等人的见证下,贾政圈了两处宅院,三个庄子,几件铺面……又在一堆古董字画之间左右为难了半晌,就是下不定决心的样子。他这样作势,为的是想听贾赦一句话:既然老二为难,那就都拿去吧。只是,那些东西也正是赦大老爷的爱物,怎么可能成全他。
“我说老二,你也快着点儿,我这儿还有别的事呢。不就是些玩意儿,也用得着你那么为难?”贾赦懒得看他装模作样,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关于这些年的账目,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要你媳妇解释清楚呢。也不知她是怎么管家的,帐上可差着几万两银子呢。”
贾政猛地抬头去看贾赦,那眼神明晃晃再问:大哥真的要赶尽杀绝么?贾赦则笑眯眯地看回去,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那意思分明是说:还敢冲哥瞪眼,哥恨不能让你们净身出户呢。真是不查不知道,王氏都快把账目做成筛子了,他可不信假正经真不知道自己媳妇有多贪。
王夫人这两天一直恍恍惚惚的,王勇夫妇到现在也渺无音信,带走的东西更是没影儿。贾王两家都在城里,被当街打劫的可能性很小。那若不是那两口子见财起意,卷财私逃了,就是被大房的人逮住了。王勇家的几个孩子还在呢,他们私逃的可能性很小,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可她也不敢声张,那些东西的来历都是见不得光的,是她这些年从公中一点点墨下来的。所以,即便是再心疼私房丢了,王夫人也只能强忍着。这会儿见到贾赦父子,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就是这两个该死的,让她损失惨重、颜面尽失,简直就该不得好死!
现在猛地一听他们竟然还要拿账目的问题来说事儿,王夫人都要吐血了。东西都被他们抄走了,现在竟然还打算抓住不放,做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呢?王夫人心中气苦,手上佛珠的绳子都险些扯断了。这父子俩想做什么?难道还妄想让她再赔一份出来不成?作梦!
贾赦才不管他们公母俩怎么气愤,抓着账本把不妥的地方一条条指出来,然后给了个总数,“老二,这账上总共差了六万三千四百五十七两,就从分给你的现银里扣吧。正好,我把零头抹掉,你那份银子也够了。行了,这一下就都分清楚了。你看,你们什么时候搬出去?”
史太君本来没打算插嘴的,她想将贾政留在荣国府,还是不得罪贾赦得好。可看到贾赦一文银子不分给贾政,她就坐不住了。这分家出来,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哪一样是不费银子的?政儿一两现银没有,这日子该怎么过?老大这次也做得太过了,她不得不说两句了。
“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虽说账目上有问题,可也不一定就是老二媳妇的错。前几天,你不也查出许多贪墨的奴才么?那些奴才都是惯会欺上瞒下的,说不得老二媳妇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也不能全都赖在她身上。既然是过去的账目,不如就算了吧。”
“老太太,这是六万两可不是六两,能说算就算了的。账目您也亲眼看了,我冤没冤枉她您心里也清楚。不是我不通情理,实在是有人先把我当傻子糊弄的。不把这笔银子讨回来,我这心里的气就不顺,这人的气一不顺,就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您说呢?”
一张嘴就想把六万两银子抹掉,现在的史太君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她若是十年前张这个嘴,说不定贾赦还真就算了。不过,他也不想把贾政逼到绝路,“这样吧,老二你若是缺银子,就用旁的东西来抵也行。哥哥我是个大方的,作价高一些也没什么。”
史太君被拒,自觉面上无光,一脸阴沉地坐那儿不动了。若不是还有事,她早就甩袖子走人了。想当年,她说的话在老国公面前都有分量,何曾被人这样当面给过难堪。现在倒好,老了老了倒被儿子一次次给讽刺反驳,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贾政已经气得没力气瞪眼了,他只淡淡地瞥一眼脸色涨红的王夫人,就点头答应了。他这是不知道,王夫人的东西已经没影儿了,还盘算着等回去就将这败家娘们儿的私房半空呢。对于赶尽杀绝的贾赦,他已经不准备挣扎了,早晚都有收拾他的时候,现在不着急。
见贾政这么痛快地点头,到底十多年夫妻,王夫人哪还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当时,这女人就嗓子眼儿一阵腥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接着就是眼前一黑,晕了。私房没了,她拿不出来东西给贾政,难道还要让她将嫁妆也给赔了不成?这些人……都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