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温家现在还不敢动朝廷命官,否则温家老大押在京中的家人都全成了可宰割的“肉票”。
不过他贾珠的姻亲,蓉哥儿的大舅哥方愈可没有“朝廷命官”这道护身符。
思及此处,贾珠提醒道,“你多小心。筹备、修缮之事,我定当助你。”尤其是帮你及时向圣上告状诉苦,“这回真是可惜,不过来日方长。”
方愈身负重任,却也没有直接给圣上写密折的资格。
听得贾珠明确的回护之意,他心中满意:毕竟在生死一刻,只要贾珠肯费心费力周旋片刻,他便有很大机会逃得性命——他即使来了南边,也不是毫无根基人脉可言。即使早早“投靠”了今上,他也惯于凡事儿都给自己留条后路。
而贾珠说起“可惜”,他也万分认同,“可惜大驸马不能来,最少要等到明年吧。”大公主有喜且是头胎,听说还有些不稳,大驸马当是万分小心,自然要陪伴左右。
其实,大驸马石江和他父亲手头的财富,也多是靠着海上贸易赚取而来。随着石家大姑娘晋位为妃,石家虽没能官运亨通,但族人也算“不无小补”,尤其石家的生意越发红火。此番大驸马若能成行,便多了个既懂行,又能给大家遮风挡雨的主心骨。
方愈极有自知之明:若是让他站在明处,掌管修缮港口事务,凭他的出身便实难服众。
不到不惑之年便成了东林举足轻重的大海商,他肯南下冒险搏上这么一回,无非是为了给儿女谋个好前程:纵然是皇商,也就称得上“富”,却跟“贵”一点都不沾边。紫薇舍人薛公的后人,家资百万,也依旧是皇商。女儿想经大选入宫,薛垣谋划了好久不也没能成功?
因此方愈有感而发,“我能耐有限,尽力而已。万一……只求大人看顾我那一双儿女。”
贾珠忙道:“何至于此?”不过姻亲这副慈父心肠,也让他微微动容。姑父姑妈对他们兄妹多番护佑,不也是为儿女结个善缘?
就连曾经一心“上进”的甄应嘉,在圣上登基这小一年里也没少“四处用心”,在碰了不少壁之后终于沉静下来,一门心思也为儿女谋划前程了。
自己仕途到头,转而悉心培养儿子,也是应有之义。
贾珠又跟方愈投缘,有感而发之下便主动说起甄应嘉的这番改变。
方愈也点头道:“甄大人倒是和气,这阵子没少相助。”甄应嘉尽心尽力得让他都有些惊讶,须知这位甄大人可是相当“清高”的。
自从甄应嘉在当年的大皇子与太子之间摇摆,贾珠直接偏向七皇子,甄府与贾府便不复昔日亲厚。
同样站队失利的王子腾与甄应嘉同是难兄难弟,两家没少往来,不过王子腾老实认错用心悔改大半年之后还是得了金陵的实职,虽然品级降了点儿。
甄应嘉却是纹丝没动,依旧是那个虚衔……他要是再猜不着圣上的心思,也白做这么多年的官了。反复思量之下,终于“回心转意”,定要好生再跟贾府亲近:面子可没里子紧要。
不过如今贾府是由贾珠和贾蓉叔侄俩做主,这二位可不那么好糊弄。贾蓉在禁军任职,已经不是谁都好随意接触的了;而贾珠就在金陵,他虽然不会把亲朋往外赶,却绝不会像他的长辈那般,听了点好话收了点好处,就会提醒帮衬甄家。
就在甄应嘉琢磨着从何处着手之际,王子腾在冬月悄然到任——说起来王子腾也是好运气。他的前任丁忧,原本他该一直“清闲”直到后年才能就任,结果生生提早到了现在。
而且王子腾带了妻子一同前来。当初,圣上轻描淡写的处置,不止吓着了王子腾之妻,还让她被她娘家哥嫂好生教训了一通。
王子腾知道此事,直接让儿媳妇取代妻子执掌起自家中馈,等他该启程赴任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地把妻子一齐带走——省得她留在京城,再言语不妥惹着贵妃……就一定让妻子静修去!
王子腾在自家金陵旧宅安顿下来,他便闷头办差,鲜少往来交际,而他的妻子更是压根出不得门。
甄应嘉闭门琢磨好一阵,看看王子腾的遭遇,心知贵妃的亲戚圣上似乎都能网开一面,再给一次机会。
既然“好处”贾珠轻易不肯收,那联姻总能成吧?他的大女儿配给贾宝玉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这个女儿可是精心养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原本打算进宫伴君的。
若是此事不成,就让自己的儿子甄宝玉在荣府两个庶出的女孩儿之中选上一个。
于是甄应嘉揣着套宋代孤本,直奔贾珠府上。
那套孤本弄得贾珠很是动心,听明白甄应嘉的意思,他直截了当道,“弟妹的婚事,贵妃要过问。”他婉拒得也是够厚道了。
他跟妹妹元春一样,希望宝玉能和黛玉结那秦晋之好。有元春照拂,迎春、探春和惜春三个妹妹前程也差不到哪儿去。说句心里话,甄宝玉这等纨绔,贾珠还真是……瞧不上。
贵妃十分疼爱宝玉,甄应嘉也有所耳闻。横竖他此来也是表示亲厚之意,结亲一事……退一步想,让两家庶子庶女成亲也成啊。
此时此刻,猫在温暖如春的景仁宫中的元春,正为明年大选费心思,这会儿正翻看着卷宗。她跟哥哥不谋而合:要是甄应嘉想为甄宝玉求配……那还是算了吧。
说起两个妹妹的婚事,她打算在圣上那些亲兵之中选个家底殷实,为人可靠的青年——最好别是长子,说给迎春。以迎春的性子,恐怕做不成当家少~奶~奶。
探春却是个精明伶俐有手段的,不妨从门第高些的人家之中挑个庶子给她。
听了元春的打算,赵之桢想也不想就应了,还调侃道,“又挖我的墙角。”
元春一撇嘴,“我已经挖上瘾了呢!”说着,低头把坐在她右腿上的宝儿换到左腿。怎知宝儿“呜呜”两声,伸出小手稳准狠一下子就揪住了亲娘的耳坠。
臭丫头这一爪子,险些把元春的眼泪都勾了下来。赵之桢见状,连忙上前“解救”爱妃。元春和赵之桢合力,一个捏着女儿的身子,一个小心地掰开女儿的小手……元春揉着自己的耳垂,还不忘把那支坠子赶紧塞进身边的匣子。要不是怕耳坠子扎到女儿,她哪里就舍不得女儿耍玩她的首饰。
被夺了玩具,宝儿可不甘寂寞,靠着父亲目光悄然转到了哥哥手里的毛笔上。健儿眨了眨眼睛,也赶忙把笔洗干净,交到妹妹手上。
光哥哥体贴可不算完,小公主乐得露了新长出来的小白牙,趁着父亲一手托着她,一手给母亲看耳朵的功夫,小手一伸一抓,把父亲发髻上的玉簪一下子抽了出来。
赵之桢只觉脑后一凉,发髻唰地一下……散开。
宝儿这会儿又丢开毛笔和发簪,一双小手揪起父亲的头发……就不肯撒手了,小嘴儿还不住地嘟囔,“爹,滑。”宝儿已经周岁,早就会往外蹦单字儿了。不巧这个“滑”正是赵之桢所教,还是新近~教~会的。
发现元春的耳垂只是有点红肿,赵之桢放心之余,无奈地拍拍女儿的小后背,“原本以为只有你娘有本事把你爹我弄得披头散发。”
元春噎了一下,只得轻哼一声,“又当着孩子的面儿瞎说。”说着,冲着半天没敢说话的健儿一招手,“你临的帖拿给娘瞧瞧。”
健儿看了眼父亲,露了个大大的小脸,便从桌上拿了字帖,小跑着扑到母亲身前。
她所出的一双儿女跟父亲几乎天天见,两个小家伙一点也不畏惧父亲。不止健儿由赵之桢亲手教导,如今看来,宝儿跟她哥哥比起来也不差什么——连学说话都是她爹一手包办的。
那就接着让圣上照看会儿宝儿得了,她把案上卷宗一合,拿过儿子的功课,笑眯眯地夸上一回,再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
兴奋的健儿表示他要接着写大字,元春从善如流,握着儿子的小手,教他一笔一划地临起帖来。
赵之桢眼巴巴地看着元春和健儿母子有说有笑,他的头发依旧在“小祖宗”宝儿手中无人上前“解救”……这就没人管他了啊……
元春揽着儿子,一手指指自己耳垂,特地还解释道,“我可惹不起咱们宝儿。”
等这俩小祖宗好不容易都睡了,就轮到赵之桢和元春……有说有笑了:当然,这次也是从元春的娘家亲戚说起。
话说,赵之桢已经暗中往南方增兵:与王子腾相似的数位“地头蛇”已然服软,他们也能时不时给温家扯一扯后腿。再有为数不少的伶俐密谍仔细打探消息,并监视温家动静——如此准备已经挺说得过去,毕竟大家都没撕破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