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徒元睿的安排时沉默了许久,没有见柳太后派来的人,更没有前往承乾宫,而是静下心来完成太傅布置的作业。直到柳太后的兄长柳铭离开京城,皇帝才重新前往承乾宫请安。
深宫之内从来不缺少偏僻荒凉的宫殿,但张绫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落入这般境地,她自幼出入宫廷,但从未想过留在这坐富贵之所,她想要的不过是成为那个人的世子妃,以后的王妃。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要落得这般下场。
捧着托盘的内侍低下头“公主该上路了!”托盘内有匕首,白绫和鸠酒三样赐死之物。
她被困数月,但从未有消息传来,原因不外乎她的家人终于放弃了自己,冷冷一笑,依着睿哥哥的手段,自家如此不奇怪,放弃一个女儿保全全家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她不甘心,狠狠的攥紧了手“睿哥哥呢?我要见睿哥哥。”
伸手将面前的托盘掀翻,张绫怒道。
突然的举动惊住了捧着托盘的内侍,朗跄一下稳住了身子满目的惊慌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再一次被打开,张绫满怀希冀的看去,却见另一个内侍捧来了一模一样的托盘,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身后跟了两个侍卫。
脸上的笑意凝结,张绫不知何时泪水留下,放声大笑,似是癫狂了一般。但是屋内之内都是冷漠以对,好似没看到一般。
所以的力气宣泄之后,内侍再一次道:“请公主上路!”话落,身后的两个内侍就往前一步,手执白绫就要上前。
“滚!”张绫颓然的坐在地上忽然厉声道“本公主自己来。”
斥退了侍卫,张绫起身整理衣着,待到收拾完仪容这才从盘子中捧起鸠酒一饮而尽,将酒盏丢开“告诉徒元睿,若有来生,我愿从未遇到他!”
内侍和侍卫退下,殿门关上,青史之上谁又会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差点和亲的公主,皇室正经的公主都无人记得,何况是一个臣女。
徒元睿站在院子里看到前来复命的内侍捧上的托盘,“涪陵公主重病而亡,佳其自愿和亲北蛮之心,特许以公主身份下葬。”
丢下这句话,徒元睿就离开了,下剩的自然有人处理。
又是年关,虽然尚在国孝,但年还是要过的。黛玉被陈王妃派了重任,只道是这府中早晚要交给你们,如今也差不离了。往年黛玉也是跟着忙碌,但是多是帮忙,万事自有母妃在,但今年母妃发话,少不得接过这个担子多费了心思。这一年来先后驾崩了两位皇帝,就是永安王府也没得消停,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年节下的,都巴望着过个平安的年。
其他的不过是依照往年的例子,只往定国公府的礼加厚了许多,另外多了送往东安王府的礼,不能漏了。
黛玉正在屋里听着紫娟念年礼的单子,边听边斟酌着添些什么。忽然见徒元睿从外头进来,紫娟忙听下了话,黛玉起身相迎,正要问他今日如何回来的这么早,却不想尚未开口就被紧紧抱住。
“睿哥哥!”黛玉惊讶。
“玉儿乖,让睿哥哥抱会!”徒元睿没有松手,只是道。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黛玉微蹙眉,却没有问,而是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待屋内没有其他人这才抬起双臂回抱住。
静谧了许久,徒元睿才松开了黛玉,抬手为她拢了拢鬓角的发“玉儿受惊了!”
“那倒是没有,只是少见睿哥哥这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黛玉问道。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玉儿刚才在做什么?”
黛玉见他没有说的意思也没追问,只说才在做的事情,顺道问了徒元睿的意见。
“外祖父那里,我那有几样东西正好可以放进去,东安王府的话比着外祖父那里少些就是。”徒元睿想了想道,黛玉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复又说了会府中得安排,临了,徒元睿才道“涪陵公主去了,宫中会发丧,但是年节下的未免晦气,只怕不会大办,往张家送份礼吧!”
黛玉猛地抬头看向徒元睿,见他神色不变,知道这事必然做不得假,叹了口气,柔嫩的小手握住了徒元睿的手轻轻道“好!”
“玉儿!”徒元睿蹙眉开口,却被小手捂住了嘴“睿哥哥既然觉得无错,那就不需要向玉儿解释什么。”
四目相对,徒元睿眼中闪过笑意,微微点头。黛玉这才松了手。自幼相识,岂会一点情分都无,只是张绫做得越界了,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不能。但是她步步走到今日的地步未尝没有众人的推波助澜,就是徒元睿自己也当不得问心无愧,倘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张绫也许不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
只是人生没有重来之言,张绫生死已然注定,他的目光落在黛玉的身上,眼中透着柔意,惟愿此生护其一生。
黛玉不知往张家送了礼,还亲往祭了一回张绫,人既死,前尘尽散,恩怨皆消。
“她活着的时候巴不得你死,你倒好反倒是来祭她。”长泰走到她身边,顺势也往里头丢了几张纸钱轻嘲道。
虽然是公主发葬,但是这会儿正是年关前,宫中谁愿意理会这样的事情,如今也不过是一些低微的内侍宫人在这里守着,只等过了七七再出殡,葬入皇陵。
黛玉这回来是瞒着徒元睿,找了长泰疏通这才不叫众人知道。长泰对此很是不解。
“她活着,我也希望她死,可见都是一样的。我们当时扯平了,她既然死了,那恩怨也就消了,没人来送她一程,我好歹是她惦念着的,自然也就来送一送。”黛玉轻轻道。
长泰闻言笑了“若是她真的还在,只怕怄得慌。”
这话说得黛玉也是淡笑,可不是。只怕该气得跳脚,可谁让她死了呢。
“只希望她下一世能过得快活些吧!”黛玉心中祈望道。
祭了一回,两人也就没久留,如今宫中还记得张绫的,除了她们也只有太皇太后了,可惜她老人家身子不好,谁敢让她过来。因而这亲身祭拜的除了宫人内侍,竟然也只她二人,也不知该可悲还是可叹。
黛玉借着入宫请安的机会,偷梁换柱和长泰抛去祭拜了一回张绫,原以为瞒住了徒元睿,谁曾想当日回了王府就被问罪了。
黛玉瞠目结舌,曦儿不是说不会叫人知道的吗?如何睿哥哥就知道了?
徒元睿好气好笑的轻捏黛玉的鼻子“就你们两个还想着瞒着我。”
黛玉羞恼“不过是想着不愿你多心,何曾是有意的,倒是睿哥哥,没事的还派人跟着我们。”黛玉断定必然是徒元睿偷偷派人跟着她们的缘故,不然如何知道。
“何曾跟着你们,玉儿,这是倒打一耙。”徒元睿挑眉,黛玉美目轻转“那睿哥哥说说,如何知道的。”她和曦儿都不是不谨慎的人,宫里尚且不知道,睿哥哥如何就知道了。
徒元睿笑了笑,到底是告知了黛玉,长泰在宫中长大自然有几分势力,不然当初那桩事情也不可能就正好救了黛玉出来。只是今日不同往日,若是论其宫中之事,谁又能同禁卫营统领,同时接手暗卫营的徒元睿相比。长泰虽然谨慎到底是让人知道了,上报上来,因而事关明王妃,谁人敢瞒着,不消片刻就让徒元睿知道的一清二楚。
徒元睿自然不会同黛玉说得这般明白,只点拨了几句,黛玉自然分明,娇嗔道“那不是以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睿哥哥了,这也太无趣了。”
“若是玉儿不想我知道,我只做不知可好?”徒元睿笑道。
黛玉眼珠转了转“这可是睿哥哥说得,再不许食言才好。”
“绝不!”
转眼就是年三十,依例仍是宫中设宴,今年皇帝年幼,徒元睿却是需要代为主持前面的宴席。
宗室之人瞧着那列与皇帝之下,但几乎与皇帝平行的座位,心中如何想且不知,但面上都是一脸的欢喜,起身向皇帝,向摄政明王敬酒。
北静郡王也在此列他起身敬酒,神色有些复杂,态度很是谦恭,倘若知道会有今日,也许他就该顺了当初妹妹的意。不过转念一想,如今柳安然位列刑部尚书。地位不低,且徒元睿今日风光,但十年之后只怕未必能善终,这般一想,倒是越发的坚定了中立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