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贞娘翻了个白眼,不理自吹自擂的丈夫和捧臭脚的女儿,说一声,“我去叫那两个吃饭。”
“爹,爹,快放我下来,娘走了,咱们去看小弟弟吧。”史明珠抓紧机会道。
“怎么弄得和做贼一样,大大方方去不就是了。”史仲竹不明白了。
“哎呀,爹,你不知道,小弟弟正在戒奶呢,嬷嬷说了,娘最好先不见小弟弟,免得戒不断,我天天和娘呆在一起,身上都有娘的气味了,小弟弟见了我肯定哭。娘都不让我看小弟弟了。”明珠抱怨到。
“既然平平要哭,你还去看他做什么?”
“这个时辰正是他睡觉的时候,我悄悄去看一眼,保证不打搅他,回来了好和娘说小弟弟的样子,怎么样?”明珠看着亲爹,眨巴着大眼睛卖萌。
“我每天晚上都见了他的啊,你娘也和我一起,嬷嬷也没说不行啊。”
“您见弟弟的时候,弟弟都刚刚吃饱,娘也就能见那么一小会儿,他还多半睡着了,不碍事。哎呀,爹,别问了,让我去看看吧!”明珠加大火力撒娇到。
“不行,撒娇也没用,爹又不懂这个,待我问过你娘才行。”觉得口气有些生硬,又软语到:“明珠,乖啊,也不差这一会儿,要不你今晚等平平吃饱了,到爹娘的院子里来看他,好不好?”
“好吧。”
父女两个另起话题,说了一会儿,魏贞娘就领着史安、史宁两兄弟来了,现在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五岁,都是可以学前启蒙的年纪,史仲竹学问是够的,但政事太忙,没办法亲自教他们。正好京城族学改革后第一任总揽袁先生退了下来,儿子天南地北的外放为官,老先生妻子已逝,自己又不愿跟着儿子到处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好为人师的瘾大的很,总觉得自己还能再教几个学生。
史仲竹听说了,赶紧去信,让保龄候府那边护送袁先生过来。袁先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人数多了肯定教不下来,两三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他本来就是史家族学的先生,做生不如做熟,爽快的答应了。史安、史宁的功课,就交给了袁先生。
袁先生教学多年,比史仲竹这个伪专家强不少,史安史宁在袁先生的教导下也越发出色。
两兄弟板着脸装大人,行过礼,才规矩落座,史仲竹憋住笑,不给儿子拆台,也做严父状,考校了两人今天的功课,看着魏贞娘给他使眼色,才大手一挥,放两人用饭。
一家四口吃过饭,打发三个小家伙谁午觉,史仲竹和魏贞娘沿着回廊,慢慢在后院里散步。回廊花木成荫,芳香阵阵,即使是中午,也让人感觉不到热浪,十分舒适。
史仲竹拉着魏贞娘的手,致歉道:“平平快一岁了,我这个当爹的却不称职的很,连他戒奶这种大事都不知道,辛苦了你。”
“你在外面忙大事,家里,我自然要打理好的,都是我分内的事,说什么辛苦。”
夫妻两个都在黄金生育期,史平的到来顺理成章,史仲竹就没多分心,总觉得都有养育三个孩子的经验了,照搬也没问题,哪知……
“嬷嬷说让你在白天暂不见平平吗?这是为什么,我记得前面几个孩子戒奶可是容易得很。”史仲竹问。
“唉,也不知怎么回事,平平就是要娇气些,不像他哥哥姐姐那样容易戒奶,嬷嬷就说,往日,内宅是没有当家夫人亲自喂养的,直接把奶娘打发了,看不到,孩子前两日会哭,哭过了,也就忘了。如今,我和孩子隔开,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个史仲竹就真不清楚了,前世今生都没有经验,听年长嬷嬷的吧。
“委屈你了。”史仲竹到。
“当娘的,不委屈,就是有时候想平平,却看不到,心里有些难受。”史仲竹温婉一笑。
“你这就开始难受了,再过几年,安安和宁宁外出求学的时候,你可怎么办啊?”史仲竹打趣道。
“他们还要外出求学!”魏贞娘惊讶道:“你是说他们考了举人后的游学,还是……”
“送他们到书院读书。”史仲竹补充完魏贞娘的话。
“有袁先生,有你,还不够吗?袁先生手下教出了多少举人进士,还有你,我丈夫是谁啊,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教个孩子还不手到擒来。”魏贞娘夸张道。
“学问自然没问题,可他们要学会与人相处啊,贵州到底偏远了一些,我想着送他们到京城国子监或者江南文风鼎盛的书院,学问这东西,学不到头的,强中自有强中手,他们在贵州已经是最顶尖儿的一批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也进步不了。”
“能不去吗?”魏贞娘恳求到。
史仲竹沉默。
“什么时候去?”魏贞娘问。
“早着呢,我就是先给你打声招呼,免得你到时候慌了手脚,怎么也要等他们长大一点,中了秀才,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才让他们去外面读书。还早呢,嗯,别自己吓自己。”
“就是再过几年,几十年,我也觉得他们是孩子,孩子离了娘身边,哪儿能不怕。”魏贞娘开始不讲理了。
“贞娘~别担心,万一到时候,我已经调回京城了,或者调任江南也说不定,不过是个想法,世易时移,肯定会跟着变的,现在想这些太早了,别担心啊。”
“还不是你先勾着过说这个的!”魏贞娘不满到。
“是,是,都是我的错,那咱们说点别的。”史仲竹诚恳道歉,话题随即转向本地贵夫人圈子里的趣事,逗得魏贞娘娇笑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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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圣人接到了史仲竹的奏折,大略看了看,就让戴权把太子叫来。太子自从圣人身体不好后,一直在养心殿跟随学习政务,在偏殿休息,起居坐卧都和圣人在一起,上朝的时候,立政殿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圣人在用行动向朝臣表明,他在全力培养太子。
太子来了,行过礼,圣人把史仲竹的奏折给他,太子看完,高兴道:“如今证明此法可行,父皇必将青史留名,史耀昀当记一功!”
圣人不辨喜怒道:“才三年啊,以后的日子还长呢,全贵州铺开要多久,全大越铺开要多久?北边的草原人和南边的山里人还不尽相同。关键在于,各地是这种情况的,史耀昀要无掣肘,你准备拿什么官职安置他,要知道,他今年尚未而立。”
太子沉默,这件事情只有史仲竹能做下来,换了他明显是不可能的,不说接替他的人能不能延续这项政策,这么明显的卸磨杀驴,不但让朝臣寒心,与太子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也相违背,太子是不愿意做这样事情的。
“我朝贵州、云南,分别立省,如今形式有变,可效仿前朝,立总督。”太子建议到,只有他敢说这样的话,每个朝代新立的时候,总是把自己的前任批得体无完肤,好像他什么都是个渣,但太子明白,前朝很多制度还是很有用的,大越如今也不过是继承和发展了前朝罢了。
“云贵总督?”圣人喃喃自语,“再看看吧,夷民一事瞬息万变,也不知史耀昀撑得到那个时候不?朕的意思是压压他,不然,以他的能为,往后还有五十年,你拿什么犒赏他。”
“父皇……”
“云贵总督他也当得,你做事却不能只看到眼前这几年,若他真能收服云贵夷民,那北边的草原人,理所当然也是他来征服。北边的人好勇善战,若是你不让他辖制兵马,他必定连性命都无法保全;你若让他领兵,如何保证他的忠心?别忘了,史家就是将门勋贵出身,军中根基稳固!就算你给他配个专门领兵的,和他关系好了,联起手来,不说反了,欺瞒你,为己牟利总是没问题的;若是关系交恶,内耗过多,又派他去做什么?这些你都想过了吗?不要天真的吧政事寄托在飘渺的人性上,史耀昀是什么人,朕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父皇,还不到这一步。”不知太子的意思是情况不会发展到这样严俊,还是时间不用考虑这么长远。
“不比别人都想得深远,又如何做圣人?”
抬手止住要说话的太子,圣人幽幽道:“别说了,朕的意思仅仅是朕的意思,听不听是你的事,朕总能多活几年,活着的时候,自然是听朕的,以后……以后的事情朕还管得到吗?”
圣人语带悲凉,即使有医术精湛的太医天天请脉,天才地宝吊着性命,但圣人明显感到自己的精力越来越弱,死亡近在眼前,即使名为“圣人”,也当不了不计生死的真圣人。
“父皇何必灰心,招天下名医,儿臣就不信了……”
“不信什么,也得信命啊。朕是上天之子,奈何上天就给朕这点时间,奈何啊,奈何。”圣人疲惫的挥手,太子默默退下。
圣人最近经常这样拿着朝臣的折子,事无巨细的交代给太子,史仲竹不过是个由头。圣人很怕,他怕有一天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倒下去,没有和太子交代清楚,帝国会走弯路,江山会遭动荡。至于儿子?江山稳固他自然尊贵无双,天下动荡,他又焉能保命,做圣人,做太子,天下就是自身,天下比自身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