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放心,我定守口如瓶,何必和下人嘀咕,我直接和爷说不就是了。”徐氏也不是笨蛋,丈夫递了这么粗的橄榄枝过来,哪儿有不紧紧抱着的道理。
“还是二弟说的对,家有贤妻,三代受益,夫人,愿我们相扶到老,白头相守。”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爷,我以后一定更懂事,不给你添麻烦,我们一定白头偕老。”徐氏回身保住史伯松,动情的说到。
这边,史伯松和徐氏说开了,夫妻情深;那边史仲竹,也正在和魏贞娘告别。
说是送人,但魏贞娘只能走到二门处,两人一路从魏岩的房里出来,并无交谈,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史仲竹忍不住,要和她解释刚才的“由头”二字,只怕伤了魏贞娘的心。
“不较言语,只问本心,善意的谎言嘛,我懂的。”魏贞娘眨眨眼睛调皮的说到,听到这样熟悉的言语,史仲竹知道魏贞娘真的收集了自己所有的文章研究,他有许多观点看发,都写在自己的文章里。知道未婚妻这样关心自己,史仲竹心里十分甜蜜。
可这样的甜蜜没有维持多久,告别了魏贞娘回到保龄候府,听下人禀报,在送魏康回去的时候,魏史氏破口大骂,让史仲竹心里低沉。本来今天魏史氏言行就十分不得体,那时史仲竹还能自我安慰,听到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职责,史仲竹心寒。
“嗯,你受委屈了,去帐上支两个月月钱,放三天假。”史仲竹这样对仆人吩咐。
“奴才不委屈,奴才谢主子赏。”
史仲竹知道自己的言行给了下人暗示,永远不要小瞧小人物,这些奴仆的态度有时也会影响大局。自此,史仲竹单独给魏府送礼的时候,称呼就是岳父岳母了,史仲竹不把魏府当成血脉亲人了。
称呼的力量巨大,就像史仲竹入朝为官之后,所有人都不会叫他“史仲竹”的名字,亲人也不会叫“竹哥儿”的昵称,“耀昀”成了他使用最多的称呼。耀昀是圣人给予的荣耀,更是责任。
史仲竹并不在意为魏史氏那点小事,现在最让他头疼的是如何面对圣人。
今天史仲竹不当值,却去了大朝会刷存在感,明天,史仲竹就要单独面对圣人了。圣人是什么态度,会原谅史仲竹的莽撞吗?会认为史仲竹别有用心吗?史仲竹忙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设想了无数可能,最后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到起床的时辰了。
史仲竹穿着七品官服,快步走到养心殿等候,此时圣人上朝还没有回来,今天和他一起当值的是陈皇后的侄儿陈杰,大家都是年轻一辈,且圈子差不多,史仲竹觉得陈杰比荆远好相处多了。
圣人下朝回来,高公公过来请他们,平日这样的事是不用高公公的,史仲竹见高公公,对自己态度恭谨,却多了疏远,但看高公公的眼睛,又找不到疏离,心中会意。高公公是要用这样隐晦的态度,告诉自己圣人对自己有疏远了。
进入养心殿,圣人安排史仲竹给他念奏折,让陈杰誊抄。誊抄才是比较吃香的活计,笔迹写在大员的折子上,用笔迹混个脸熟,也代表了圣人看重,和荆远搭档的时候,誊抄一向是史仲竹做的。
念了一上午的奏折,史仲竹念得口干舌燥,午间休息的时候,圣人不小心撇见了史仲竹内疚的眼神。
“你那是什么神情?”圣人不高兴到。折腾了一个早上,在圣人的预想里,慌乱、委屈、愤恨都是应有的,手段高明点,就该是无怨无悔的忠臣模样,现在摆出一副内疚,对不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第52章 两年转眼过
史仲竹继续用愧疚的眼神攻击圣人,因为殿内除了他都是内侍宫女,他也没有立马噗通一声跪下,只是,声音沙哑,语带哽咽道:“我对不起圣人……”
“你哪里对不起朕了?你后悔给魏岩求情了?”
“不是,我……我不该在大朝会上书,我回去再细想,私下求圣人,圣人也会答应,何必拿到大朝会上说,这岂不是拿朝臣、士林舆论逼迫圣人吗?”
圣人不会告诉他私下求自己会不会答应,只问:“那你怎么又跑到大朝会上去说了?”
“我只是,我只是吓蒙了,没想细致。”史仲竹走到圣人身边,跪坐在圣人身侧,拉着圣人的衣袖到:“圣人,您还记得我在广元救治疫病时,遇到的吉姑娘吗?”
“一个七品小官儿的女儿,亏得你念念不忘!”说起这个,圣人当然是知道的,传旨公公在当地呆了许久,可不是去游山玩水了。其实,圣人也很奇怪,一个不是绝色,家世更不出众的女人,哪里值得史仲竹惦记。
“吉姑娘很好,只是我不适合她,她说的对,齐大非偶……”
“糊涂东西,你好不好也是一个山野女人能说的,是那女人不知好歹!”圣人怒了,明明刚才还在生史仲竹的气,看他肯跟自己说实话,肯把小男生的烦恼告诉自己的时候,又忍不住为他抱不平,圣人自己都青眼有加的才子,怎么能让一个女人看不上。
“人生若只是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圣人,我宁愿当时立刻就走,这样吉姑娘在我心中还是那个独立善良、急公好义的好姑娘。如今……,这不是她的错,只是我……”
“你什么,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圣人恨铁不成钢到。
“只是我真的再受不住这样的事情了,爹娘已经给我定下了魏姑娘,要是她家里出了事……”史仲竹声音哽咽,断断续续,话都说不连贯,“圣人,从小我爹娘感情就好,我也立志一生一世一双人,圣人,我实在是不忍心,魏姑娘……”
史仲竹说得断断续续,最后干脆伏在圣人的腿上哭了起来,史仲竹哭,也不是嚎啕大哭,只是身子微颤,圣人很快就感到裤子上湿了,尽管没有哭出声来,却比哭出声来让圣人怜惜。
圣人叹口气,心道:“罢了,一个孩子,和他计较什么。”圣人右手轻怕史仲竹的脊背,史仲竹像一只默默疗伤的小兽,得到了抚慰,身子抖得更厉害,圣人可以听到他哭得抽不过起来的声音。
史仲竹相信以情动人,他说的全部都是实话,以圣人的阅历眼光,他说谎定然骗不过去。圣人可不是小说里的“贵人”,每个主角遇到的“贵人”都不分青红皂白是主角的脑残粉,需要给主角撑腰打脸别人时出现,过后自然隐身。把手掌天下四十多年的最高元首,当成npc来刷,这得多蠢才干得出来。
所以,史仲竹在生人面前表现的从来都是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也不说谎,他知道,圣人看中他的唯二:一年轻,二坦诚。
冒险上书,史仲竹的压力也很大,在圣人膝上哭了一场,倒是发泄出来了。
史仲竹抬起头,双眼通红,额前一些细碎头发沾了泪,黏在脸上,到显得可怜。史仲竹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怎么就在圣人膝上哭起来了。
看着史仲竹的红脸蛋儿,圣人笑问:“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哭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都做官的人了~”
史仲竹羞得脸都通红,头都不敢抬,圣人不逗他了,吩咐他下去梳洗整理。
史仲竹快步走到偏殿,把头埋进水盆里,他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是的,史仲竹就是这样精分的人,在当时情景下,他可以用最真挚的情感打动别人,回过神来,私底下他又会把自己的表现,用最理智的思维分析清楚。没办法,为了活着,活得更好。
经此一次,圣人定然认为史家一家人都是尊重嫡妻、家庭气氛好的人家,这样温暖的家庭氛围,圣人注定没有办法拥有,但不妨碍他维护这种他没有的美好。
时间眨眼而过,转眼史仲竹已经十七岁了,在这两年里,对史仲竹而言,只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六皇子被确立为太子,如今圣人的儿子死了一大片,剩下的人里最适合的就是六皇子了。圣人本想把四皇子荣王爷的爵位升上来制衡太子,只是恰巧传来废太子自尽的消息,加之史仲竹委婉规劝,圣人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为此,原六皇子,现太子,对史仲竹,对史家好感度更高了。
再有一件就是史仲竹准备成婚了,史伯松成亲的时候十八岁,现在史仲竹十七岁,该是时候了。自从魏岩的案子过后,魏家就成了平民,虽然没有搬离东市,但落魄许多。魏史氏本想让两人早些成婚,史仲竹以父母不在的理由拖着,他们俩走六礼都是史伯松以兄长名义代父母行使权力,史仲竹不愿让生养自己的父母,看不到他娶妻的时刻。更何况,他和魏贞娘同岁,身子都没发育成熟,生孩子太危险,嫁过来不生孩子,魏贞娘受到的压力更大。既然说了要爱护自己的妻子,史仲竹就不会让她受委屈。
拖到如今,史鼎外任已满五年,今天就是到达京城的日子。史仲竹这两年连连升职,从七品中书舍人到正七品都事,再到六品员外郎,史仲竹一直在内阁打杂,没有被分到翰林院和六部,且圣人年纪越来越大,越发喜爱他了。老小孩,老小孩,圣人就喜欢他在身边随侍,有一次史仲竹调班连休三天,本是正常的,结果第二天,圣人就派人把他从庄子上叫了回来,说是,没有他不习惯。让史仲竹哭笑不得,如今,史仲竹已是红得发紫的小红人了。
今天,史鼎夫妇回京,史仲竹特意告假一天,和史伯松一起,来码头上接人。挂着保龄候旗子的大船靠岸的时候,已是下午。江风猎猎,吹得史鼎身上的披风直往后飞,看到久违的熟悉脸庞,史伯松、史仲竹兄弟俩激动的无以复加。
俩兄弟,快步上船,先给史鼎见礼,又到船舱里拜见郑氏。
“总算让我见到你们哥儿俩了,瘦了,瘦了,没我看着,定是不好好吃饭。”郑氏眼中含泪,仔仔细细的摸着两个儿子,五年没见,思念早已泛滥成河。
“爹娘回京就好,儿在京中无时不思念二老,回来就好。”史伯松性子端方,不善表达,能说出思念二字,已是大进步。
“娘,我哪儿瘦了,京中进流行这样的身段,缥缈嫡仙人,询询如君子。”活跃气氛的工作一直是史仲竹在做。
“扯你娘的皮,我在京里活了这么些年,怎么不知道!”郑氏笑骂。
“要不怎么说没娘的孩子是跟草呢,瞧瞧,弟弟妹妹跟着您,养得白白胖胖的,我在京里瘦的皮包骨头,娘~您可得给我好好补补。”史仲竹撒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