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出来,魏史氏就察觉不妥,史仲竹解围到:“康哥儿这几日遭罪得很,让他先歇着吧,魏府我也是熟的,我是岳父半子,魏府也是我半个家。”
史仲竹说完就告退了,魏史氏知道自己是把史仲竹惹毛了,要知道,史仲竹即使是定亲了,也称呼魏岩魏史氏姑父姑姑的,还是第一次把半子女婿的话说出口,可见心里有结。
魏岩瞪了魏史氏一眼,让嬷嬷先带两个孩子下去休息,抄家的时间还短,没轮到仆役发卖就等来了宽恕的圣旨,因此家中下人还是在的。
“耀昀甘冒风险给魏家求情,你是怎么想的,非要得罪了他才甘心吗?”待孩子一走,魏岩问到。
“我是他姑姑,他怎么会怪我!”魏史氏并不担心史仲竹怪他,现在还是史鼎当家,她出嫁前和两个兄长关系极好。
“糊涂!”
“老爷,我怎么糊涂了。魏家是千年的世家,史家救了我们,名声上更好听了,有了声望,打入世家的圈子就更容易了,他也不是没好处!”
天啊,魏史氏竟然有这样的想法。魏岩简直无言以对,是谁给她灌输的这样的理念,什么世家,什么圈子,现在这个圈子分崩离析,魏家现在就依靠着史家,即使世家的骄傲让魏岩不愿承认,但他这一房靠着史鼎撑腰他也必须承认。现在魏家嫡支庶支近千号人,为什么就他能位列中枢,当上左都御史,就是因为他有个好姻亲。
如今这个姻亲的枢纽居然看不起自己的娘家,魏岩简直想扒开魏史氏的脑袋,看看她在想什么。
史仲竹不知道他一心体谅的姑姑竟然有拿史鼎和孝道压他的意思,更加想不到魏史氏脑袋不清楚的还在搞世家庶族这一套,要是知道了……哼!
话分两头,在史仲竹拜访拜访魏家的时候,史伯松也在背后教妻。
史伯松大朝会回来,徐氏已经在二门口等着了,不要以为内宅妇人的消息就不灵通了,遇上《乞情书》这样集八卦与轰动于一体的消息,内宅妇人的消息最快。见到史伯松,徐氏第一句问:“圣人可有不满。”
徐氏也知道圣人现在没有降罪,不代表平安无事,要是圣人在心里记上一笔,日后自然有更倒霉的。
史伯松没有会带,现在仆从环绕,哪里是说话的地方,史伯松摆摆手,到:“我累得紧,先回房洗漱。”
回到房里,徐氏不停的念叨:“到底是什么状况,你给我说说啊。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到底怎么回事儿?会不会连累你,会不会牵连保龄候府,爷,你还没袭爵了,万一,万一到时候爵位降等怎么办?”
徐氏被自己脑补的吓得厉害,史伯松到:“保龄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怎会降等?”
“怎么不会,爷您忘了,前年文襄侯……”
“文襄侯是嫡庶不分,家宅混乱!”史家怎么会到那一步!
“要我说,二弟就是太不懂事了……”
徐氏还没有说完,史伯松忍无可忍,狠狠把插手的巾帕丢到盆子里,溅出大量水花。徐氏被吓了一跳,委屈到:“我知道,爷是觉得我挑拨你们兄弟感情了,可爷您想想,二弟事先没和你商量就做下这样事,拿整个史家冒险,您才是保龄候府的继承人……”
“够了,闭嘴!”史伯松喝到。妇人心思就是奇诡,他们兄弟就算不说,他也能理解,怎么到了徐氏的嘴里就是史仲竹不敬兄长,妄图爵位。
徐氏被骂,只默默垂泪,徐氏勋贵出身,最刚强爽利不过一个人,嫁进来这么久,什么时候见她哭过?史伯松见了,也不忍,心想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徐氏不懂慢慢说就是了,不该高声的。
“好了,二弟做事自有分寸,就算没有和我商量,我们兄弟自然心意相通,别再说什么继承人之类的话,二弟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让他知道,没得伤了感情。”
“他就不敢擅自做主!”徐氏不平到,其实她根本不在意救不救魏家,上书不上书,她在意的是自己当家作主的权利被分薄了。
史伯松一时无言以对,两人相对以默。
第51章 夫妻心相知
史伯松叹了口气,幽幽的问:“夫人,你觉得我聪明吗?”
徐氏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这里,喃喃答道:“爷自然是聪明的。”
“和二弟比呢?”
徐氏无言。史仲竹是天下闻名的少年才子,史伯松作为保龄候府的继承人,和一般人比当然是聪明优秀的,京中有许多勋贵人家子弟皆纨绔,这也是世家看不上勋贵的原因:富不过三代。可,和史仲竹比,即使徐氏作为妻子,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表示史伯松更优秀。
“保龄候府有一个守成的继承人,有一个开拓进取的进取者,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史伯松语气平静的说到,“二弟信奉道家,已经明白的表示了对世俗尤其是爵位没有想法,他在家中和你相处也好,你怎会这样想他?”
徐氏呐呐不敢开口,勋贵人家为了爵位斗得最厉害,她几乎形成了这样的定式思维,忘了史家的特殊性,史伯松和史仲竹都有能为,广阔天地在外,何必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当两只斗鸡。
“爷,我一时想岔了,我……”徐氏后悔羞愧难言,前几日刚听说了些勋贵人家为了爵位你死我活的闲话,心里敏感,才不管不顾的说了些昏话,如今可不能让这些糊涂话影响了夫妻感情,徐氏连忙解释。
“嘘,你先听我说,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以后你都牢牢记住。”史伯松拿出当家人的威风,静静道来。
“我比二弟年长五岁,小时候十分欣喜有这么个白嫩可爱的弟弟,二弟四岁开蒙,比我早得多,开蒙时父亲给我讲的是《资治通鉴》,给二弟说的是《逍遥游》,因此二弟有一段时间十分痴迷道家,父亲和我都非常内疚。你要明白,亲手把自己疼爱的孩子引上歧途,父亲心里很不好受。这都是我欠二弟的,父亲和我说明这么做用意的时候,我已经发誓要一辈子疼爱照料他。”史伯松回忆起往事,情谊恳切,“可惜,二弟从来不需要我的谦让,他自己就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你嫁进来不久,二弟就外出游学了,你恐怕只听说过他的才名,却不知道他的名声本事是怎么来的。二弟练字的时候,手腕上要绑沙袋,手中握鸡蛋,还要把纸订在墙上,悬腕书写,如此才能练出一手闻名天下的好字。他学骑术的时候一天在马背上上三个时辰,亲自给马刷毛,给马喂食,把大腿磨得血肉模糊,第二天还是照常蹲马步,这样对自己下得了狠心的人,可不多见。世上天资聪颖的人有许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多为伤仲永之流,二弟这样有天资肯勤奋,才有他今天的名声。”
“他也不是一位读书的书呆子,你知道他外出游学三年,见识广博,那你可知道他游学的时候,给史家带来了什么?”史伯松说到这里,站起来,把书房的门窗打开,书房修建的时候就很注意,打开门窗一览无遗,后面也没有藏人的地方,说话不必担心外漏。
“如今尘埃已定,我也就实话告诉你,史家是六皇子的人。”
“啊!”徐氏短促尖叫一声,面容惊恐,这几日跟随着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的人,都大批落马,徐氏一直以为史家一心忠于圣人,没想到……
“禁声!”史伯松喝到,“何必这么惊讶,你们襄国公府,不也站在六皇子的船上。”
“什么?”徐氏再次惊讶到,夫家和娘家都进行了政治站队,她却一无所知。当然徐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震惊,就是感动,这样的大事,瞒着她,她是毫无怨言的,女子一生内院打滚,见识不足,把这些关系家族生死存亡的事告诉女眷是很容易坏事的。徐氏见丈夫这样相信自己,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
“二弟游学是,经过四川广元,用一场疫病案,把总督张澜等一批几位皇子的人都拉下了马,更重要的是,引起了圣人的疑心,不然你以为好几位皇子叛变,为什么选在同一天,圣人又为什么能料敌先机?”史伯松一个一个的地雷往外仍,炸的徐氏脑子一片空白。
“这么说……”徐氏满心慨叹,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这么说,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二弟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坑死了几位皇子。”史伯松正是给自家弟弟树立形象的时候,当然不会实话告诉他,史仲竹起的不过是催化作用,最后压死骆驼的那一根稻草,前期的众多事情,他还没有资格、能力参与,史仲竹可不像他说的那么厉害。
徐氏当然不知道内情,听史伯松这么一说,心里震惊万分。
“所以,别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二弟若没有本事,能得到圣人的青眼,别忘了,他身上还是有爵位的,你又焉知他不会自己挣一个比保龄候更显赫的爵位。”史伯松说到。
“爷,我不是成心的,只是,只是前几日前文襄侯家爵位降得只剩芝麻粒大小的一等将军,几房人还大打出手,我是……我是被刺激了,我不是……”徐氏语无伦次的说到,其实她和史仲竹相处的十分愉快,不像是会说出那样话的人。
看妻子真被吓住了,史伯松安慰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给你说这些的目的,就是让你更明白,我对二弟深深亏欠,你做嫂子的,要代我补偿他才是。”
“我会的,爷,我会的。”徐氏连连答应,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用史伯松特意嘱咐,徐氏都会加倍对史仲竹好的。史仲竹小小年纪,大有前程,是所有丈母娘眼力的好女婿,徐氏的母亲在和史家结亲的时候,也有点儿弟弟好,哥哥也一定不赖的想法。徐氏受母亲影响,对史仲竹的印象一直是非常好的。
“我以后会和你多说些朝政上的事,”史伯松抚摸着徐氏后背道,见她想开口说话,先堵嘴道:“别推辞,你看,你不知道具体情形,就容易判断出错。只要你守得住,我在外面的事情又有什么不能和你说的?只一点,这些不要拿去和你的心腹商量,下人能有多少见识,多多少少漏出去一点,就是满门的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