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李卫发愁的不是这个,而是随军的定郡王一干人。那些侍卫护卫就不说了,急行军也不在话下,但是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障定郡王的安危。偏定郡王是个快不得慢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催不得歇不得的大佛,,雪上加霜的是出京不过十来天就躺了。
“李大人,真是对不住了。”徒祐也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就头重脚轻眼前发黑了,知道是感染了风寒他自己也是着急得很,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那是真理,现在的他晕晕乎乎的连爬起来都费劲,随军计划明显泡汤了。
“王爷客气了。”这进不得退不得的状况真个是让李卫头大如斗,不管是王爷还是粮草,出了事都是他的责任,一切也只能寄希望于定郡王是个明理的了。如今听到定郡王的话语,李卫的心弦稍微松了松,起码定郡王是个识大体的,这样他也好做人。
徒祐本来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前线的,可现在正是应了霍家琮的那句: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就是再勤习武艺,也改变不了自己那娇养出来的王爷身子,饮食变化,水土不服硬是让他变成了累赘。
不过瞧着李卫眉宇间的担忧,徒祐知道是自己表态的时候了,于是撑起身子半靠在床上,“李大人不必顾忌本王,战事要紧,你这便去安排吧,本王自会像京里递折子的。”
李卫看着半大的定郡王爷皱着一张脸,做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将笑意压了回去。他对那些骄纵跋扈的王孙公子一向是敬而远之,看到眼前的定郡王才知道,真正的贵族是要保持谦逊有礼的态度。就像徒祐与军士吃住同行也不挑剔,让他对定郡王的好感是直线上升,神情也轻松了下来。
“那下官便留下二百兵士以护王爷安危。”李卫计算了一人手,大概还能抽调二百人左右,便提出了建议。其实他押送的不光是粮草,还有一些黄白之物,用于沿途的花费以及粮草的收购,押送银钱的人便可以匀出一部分人来。
“不必了,这样一来反而目标太大。”徒祐可不想自己太引人注目了,临近边陲还是低调一点的好。谁知道有没有混入细作,他的身份就是明晃晃的靶子,不打都对不起反贼。
看李卫欲言又止的样子,徒祐指了指坐在椅子上老僧入定的霍家琮,“本王的伴读说不上以一当百,半百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侍卫和暗卫足够了。
“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卫也不客套了,押运粮草的人少了,影响也不好。既然定郡王胸有成竹,军情如火他也就不矫情了。
霍家琮看李卫步履轻松的出了帐篷,一巴掌将徒祐拍在了床上,不是说他能以一当半百吗,那就试试半百人的力道。不过看着徒祐那副弱鸡样的份上,还是轻拿轻放好了,他现在的力道已经可以砸核桃了。
“既是病人,还是少动心眼多休息吧。”看李卫那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恩德。其实霍家琮挺想把空间里的药融在徒祐的药碗里,只是想到古人的体质还是放弃了,万一再引出排斥的反应更糟糕了。
“琮琮,你下手是越来越重了。”徒祐听着外面开拔的嘈杂声,按了按额角,这声音就像锤子一样把他砸的眼冒金星,但是思维却是清晰的过分,这种感觉最是难受不过了,“琮琮去找个客栈,我们好好休整一下。”
“祐祐你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霍家琮听着徒祐颐指气使的声音,轻笑一声,“好吧,生病的人最大,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客栈。”
徒祐闻言瞪圆了眼睛,原来生病还有这种福利啊,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娇气,“要住得好,吃得好,用得好,服务好的。”在马背上被颠了个半残不说,还被风寒击倒,不好好补偿一下自己也太说不过去了。
“真是没吃过苦的小王爷啊,这要是行军打仗得带多少后勤人员呐。”霍家琮长长的叹息一声,想着徒祐能撑到现在已经是进步了,将军之路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琮琮你的嘴巴越来越毒了。”徒祐撇嘴,这么明显的嘲讽当他听不出来吗?只是养病当然要好的环境才行,这四面漏风的帐篷就是病人的催命符。
“这叫善意的提醒,吃得苦中苦,方为大将军。”霍家琮自然不会照徒祐说的去做,衣食住行自有是个护卫去办,他只用负责揠苗助长,不是,负责鞭策。
“可是我觉得自己光吃苦了,将军之路还好远。”生病的人最脆弱,徒祐简直都要自我厌弃了。一直想着霍家琮还比他小一岁,骑马倍棒,身体倍强,生存能力更是甩了他几条街。
“真是有自知之明。”一个王爷有了大将军的本事,那下场可好不到哪里去,典型的代表就是清朝的大将军王胤禵,被亲哥哥发配去守陵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徒祐被霍家琮的话气的手抖,拉被子的动作放慢了二十倍不止,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那你休息吧,本来还想和你说说前线的战事,看来你是没兴趣了。”自从自从徒祐软磨硬泡的向皇帝报备了西北之行后,霍家琮也从中知道了不少西北的势力划分,这十来天他结合前线的战报以及行军路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别啊,我就想听这个。”徒祐这几天的遭遇可把出发前的雄心壮志生生磨去了一层,正需要契机激发呢。
“那也得等你好得差不多了再说,病了就不要用脑子了,省的变成傻子。”霍家琮的猜想还不成熟,他需要更多的事实来验证。
“那好吧,作为好朋友你一定不能藏私。”徒祐说着打了个呵欠睡去了。
大概是大顺上下皆是身在此山中的缘故,只把罗布藏丹津的反叛和以前的犯境看成了一样,而他作为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结合了所有的端倪,由此发现了此次战事的蹊跷之处。
明朝时期的瓦剌和鞑靼之间的战乱频繁,直到达延汗和其孙俺答汗时期,才出现过相对统一的时期,于是以鞑靼为东蒙古和以瓦剌为西蒙古的格局基本形成。
明末顺初之际,西部蒙古瓦剌便分成了四大部: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一六三四年,准噶尔部的首领哈喇忽剌去世,其子巴图尔即位,对外扩张疆土,并在一六三八年在博克塞里建成自己的都城,一□□零年,制定了《卫拉特法典》,正式建立了准噶尔汗国。
至于卫拉特这个名字的来由,起码也有千年了,历史上蒙古民族就是由“草原百姓”尼鲁温蒙古和“林中百姓”卫拉特两个基本部分构成的,也就是现在说的东部蒙古和西部蒙古。而准噶尔汗国的汗王噶尔丹,是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浑台吉第六子,杀兄袭为台吉并出兵擒获叔父楚琥尔乌巴什,攻破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车臣汗,还杀了兄长留下三个儿子中的一个。
若是按清史来说,噶尔丹接下来就是侵犯清朝边疆,然后康熙亲征噶尔丹。不过在大顺的历史上,噶尔丹没有那个空闲来扰乱边境,而是同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来了一场政治争夺。策妄阿拉布坦为彻底击败噶尔丹,上书熙和帝寻求合作,熙和帝便默许了西宁王的支援,于是在一六九八年策妄阿拉布坦成为了准噶尔大汗。
而西宁王在此合作中尝到了甜头,对策妄阿拉布坦的野心视而不见。因着年羹尧没有像清史上来个恃宠而骄,功高盖主什么的,抚远大将军坐的是相当稳当,也因此发现了罗布藏丹津反叛也是西宁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要说策妄阿拉布坦不知情那是骗人的,罗布藏丹津所在的和硕特部就是瓦剌分散的一部,同准噶尔一样属于西蒙古,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这是一次试探。霍家琮给这次的罗布藏丹津反叛下了最终定义,这便是霍家琮对此次战事的猜想。
“试探?”徒祐这一觉就睡到了客栈,被叫醒喝了碗药后,便听到了霍家琮与众不同的观点,浓烈的兴趣是喷涌而出,双眼更是闪闪发亮,趴在在软绵绵的床铺上满是兴奋。。
因着年羹尧的病重,整个西北交由岳钟琪全权负责,虽偶有失策但大体上送出的俱是捷报,因此徒祐的心情由一开始的兴奋道现在的习以为常。好吧,其实徒祐就是躺的有些无聊了,再躺下去说不定都生出蘑菇了,猛然听到霍家琮这个新奇的说法,可不就来了精神嘛。
“你觉得策妄阿拉布坦是个什么样的人?”霍家琮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准噶尔汗国,心中冷笑一声。
“你说的是现任的准噶尔汗王?”徒祐沉思了半晌,找出四个字来,“心狠手辣,比起噶尔丹来不遑多让。”
听七叔说过策妄阿拉布坦上书熙和帝寻求合作,其中的一个理由是噶尔丹勾结了沙俄。大顺的宗旨通俗的说就是你搞内战可以,你来我往的让你知道老大的厉害,乖乖的臣服就有肉吃,但是勾结外敌就是找死,不打个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所以说,策妄阿拉布坦才是幕后推手。”霍家琮在地图上画出罗布藏丹津败退的路线,“这明显就是拐着弯的往准噶尔去了。”他敢保证罗布藏丹津是仗着有靠山,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境。
“岂有此理。”徒祐死死的盯着地图上的路线,“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如果没有父皇的鼎力相助,策妄阿拉布坦早就被噶尔丹联合沙俄埋骨大漠了,如今翅膀硬了竟然想飞到中原称王称霸了。
“中原地大物博,不仅国内有人觊觎,就是国外也是虎视眈眈呐。”霍家琮指了指地图上的沙俄,“这个也是不得不提防的。”如果不是这张地图没有倭国,他绝对会接着点下去。
“准噶尔和沙俄的关系挺紧张的,他们两个应该不会串通一气......吧。”徒祐随着霍家琮手指划过的地方噤了声。
霍家琮知道准噶尔汗国在同沙俄抗争中建立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两方的互市贸易,互通有无也是很正常的,兵器情报也再次之列。至于满蒙联合的蒙古一部便是东蒙古,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科尔沁部,如今满蒙已经互换了不少公主了,日益壮大的联军真是磨刀霍霍向大顺。
“果然是群狼环伺。”徒祐想到朝中大臣粉饰太平的话语,眉头皱出了一座小山峰,“看来我需要提醒皇帝四哥看好东平王了,若是西宁王一样的人还是趁早换了吧。”
霍家琮看徒祐的模样心里满意一笑,中原受儒家文化熏陶了几千年,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仁义道德,这是霍家琮最烦的一种行事准则。孔子作为大儒还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和豺狼虎豹谈仁义道德,这纯粹是扯淡,做不到以杀止杀,也要以暴制暴才行。
“罗布藏丹津不难打,难打的是策妄阿拉布坦。”霍家琮的印象中有清一朝都没有安宁过,不是内讧就是外敌,直到新中国成立才算安稳下来,然后没过一百年就末世了,真是糟心的回忆。
不过此时的霍家琮还不知道若是按历史的时间段来算,策妄阿拉布坦也没几年好活了,接任的噶尔丹策零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勾结沙俄多次犯扰周边地区,严重破坏了西北地区的安宁,危害国家的统一。
“策妄阿拉布坦不足畏惧,他的牙齿已经松落了。”徒祐虽然不知道历史上噶尔丹策零的反叛,但是不妨碍他知道准噶尔汗国也是处在权力交接的时期,因为策妄阿拉布坦已经老了。
霍家琮闻言愣了一下,仔细换算了一下时间,果然策妄阿拉布坦是个老人了,那就应该是他的儿子了,“那我们要注意的就是噶尔丹策零了。”
“如此看来,准噶尔及满蒙和沙俄早就勾缠到一起了。”徒祐裹着被子在西北和东北上来回指点,“振远将军曾飞鸽传书说满清似乎要割让了一部分土地给沙俄,看来就是为了合作事宜了。”
“割让土地?”霍家琮看着广袤的东北,难道尼布楚条约会再现吗?记得初中历史老师义愤填膺的说过尼布楚条约,说这个条约根本不能算是平等的条约,雅克萨之战明明是清军大胜,最后却是把贝加尔湖以东原属中国的尼布楚部分土地让给了俄国。
“心里很堵吧,为了入主中原不惜引狼入室,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能记载自己的文明可都是托了中原文化的福,现在倒好。”徒祐不愿入朝参政的原因就在于朝堂上都是满嘴仁义道德的文臣,仁义道德若是真能有教化之功,也就不会有连年的战事了。他宁愿不做什么大将军,没有这个职位才好呢,那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确实很难受。”霍家琮对古代史还是有印象的,大唐的造就的灿烂文明给周边的国家带去了多少好处,可惜到了后世被周边的小国倒打一耙。抢了传统习俗还不够,还要抢历史名人,抢完精神文明抢国土,还好末世来了,小国死光光了。至于怎么死的,不就是自然丧尸加人为丧尸嘛,这也算是他喜欢末世的一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