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苦笑:“还好!大家都在护着我。”
“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女子!”水霄由衷地说,“这两天,我时候忍不住会想:上天是不是把你生错了性别?心里一边遗憾着你竟然不是个男儿,一边又深深庆幸着你是个女子……是不是很奇怪?我也觉得很奇怪。”
元春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一点乱。点了点头:“是有一点奇怪!但是……”充满矛盾的想法,人人都会有,“也不是特别奇怪。”
人,本身就是奇怪的、充满矛盾的动物。
“但殿下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何遗憾我不是男儿?又为何庆幸我是女子?”虽然猜心游戏某些时候挺有情`趣,但如果猜错了,那就是矛盾的□□了。
水霄笑了笑,目光望着前方的山峦,轻声说:“遗憾尚医不是男儿,否则我们便可结成兄弟,开怀畅饮,把臂同游,生死与共。庆幸尚医是女子,是因为……”他低了低头,有些羞涩,“夫妻……也是一辈子的事!”
元春想了想才明白他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伸手扶额:这些古人啊!说话真是含蓄!
他的意思就是:我跟你很合得来,想跟你保持一辈子的良好关系。很可惜你不是男的,否则我们就可以做一对好基友,一起打球,一起喝酒,一起泡妹子;但其实你是女的也挺好,我们可以做一辈子夫妻,白头到老!
她心想:这算表白吗?不算吧!这么含蓄的表白谁听得懂?万一我会错意了怎么办?
她在心里吐槽时,水霄又说:“我生在宫中,也算见识过不少女子。有像母后那样雍容大度、处变不惊的,也有像众位娘娘那样,或是娇俏伶俐,或是风流妩媚,或是雅致清高,或是温柔敦厚……还有像那些女官或宫女那样,或者谦卑顺从,或是周到细致……”
他顿了顿,似叹息、似感慨:“我本以为,我与尚医相识多年,对尚医的了解已足够深了。但如今我才发现,我大错特错了!我与尚医曾一起钓鱼品茗,谈诗论画,但似乎,我从未听尚医说起过自己的私事……”
他转头看了看元春的帷帽,又转头看向前方:“尚医对我,似乎还有所保留。不知道我猜得可对?”
他这番话,依然说得有些乱,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在说什么,跟他平时的说话风格有很大不同。
元春想了想,便道:“这个世界的礼法规矩,对女子颇为严苛。稍有不慎,自己声名扫地不说,也会带累家族。闺中之事,实在不便对殿下多说。”
水霄想了想,不由得展颜一笑:“这话有理。”便不再深究这个问题了。
他看了看越来越阴沉的天色,问元春:“今夜或许会电闪雷鸣,尚医怕不怕打雷呢?”
心里有些懊恼和惆怅:如果此时他与瀛洲已经成婚,他就可以将瀛洲拥在怀中,轻轻告诉她:不用怕!
可惜……他们尚未成婚,一切都须谨守礼仪规矩,以免有损尚医的名声。比如现在,他甚至不能与瀛洲并肩坐在山石之上……
元春抬头望了望天,轻声说:“在家中之时,我并不怕电闪雷鸣。到了此处,应当也不会怕吧?”
嗯,如果现在水霄已经是她男人了,她约摸会把装柔弱当情`趣……
72.伤逝
当天傍晚,狂风暴雨大作,元春和阿悟等人躲在帐篷里,觉得帐篷快要被风吹得连根拔起了。
好在她们的帐篷和昭王的帐篷占据了两个背风避雨的最好位置。她们的帐篷没有被吹翻,也没有雨水灌进帐篷这样的倒霉事发生。
后半夜时,雨终于停了下来,元春才真正睡着了。
可似乎没过多久,她就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嘈杂喧闹之声,跟着阿悟轻轻推着她肩,将她摇醒:“大人,快醒醒!”阿悟本来叫元春“姑娘”的,但这些天每天听着人叫元春“大人”,她也跟着叫了。
元春觉得上眼皮似乎跟下眼皮粘在了一起,根本睁不开。她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问:“怎么啦?”除非火烧眉毛了,表叫醒我啊!困死我了!
“有一名护卫巡哨时被蛇咬了!似乎情形不大好,魏大人想请姑娘赶紧去看看。”阿悟微微皱着眉头。
蛇是谁啊?……他为什么要咬护卫?……谁不大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元春混沌的脑袋里转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睛问阿悟:“谁被蛇咬了?”睡意已消去了大半。
“是魏大人手下的一个护卫,巡哨时被蛇咬了。”
元春暗暗咬牙:“他没有抹驱蛇药……”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昨夜的大雨来。或许,那个侍卫身上的驱蛇药被雨水冲掉了?
出京之前,考虑到了钻山林子的可能性,元春带出京的药品中,就包括了驱蛇驱虫药品。这一次从初贤出发时,她就给了魏至诚一些,叮嘱魏至诚督促手下侍卫定时使用,就是怕这些侍卫因为被蚊虫蛇蝎叮咬病了、伤了、死了。没想到还是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元春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揉了揉有些昏涨的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同样已经醒来、一直和衣而卧的秦桢:“去准备医箱,要拔火罐。另外把那几种蛇药都带上!”
匆匆穿好了衣服,也来不及去梳乱糟糟的头发了,直接接过面罩和手套,一边戴面罩和手套一边往营帐外走去。秦桢背着匆匆收拾好的医箱,紧跟其后。阿悟让阿真守好营帐,自己也跟了出来。
一个侍卫正在营帐外焦急地等候,见到元春出来,便急急地引着元春往另一顶营帐走去。
进了那座营帐中,元春便见到一个娃娃脸的侍卫躺在铺上,裤腿挽起,小腿露在外面,肿起了一大块。另一个络腮胡子的侍卫跪在他脚边,正弯腰低头,把嘴往那娃娃脸侍卫的腿上伤口凑去,似乎想去吸那伤口的蛇毒!
“停下!STOP!住……那个嘴!”元春忍不住尖叫出来,声音激烈而高亢。
营帐中的人都吓了一跳。魏至诚向元春微一躬身,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元春向那娃娃脸侍卫直冲而去。
元春大步上前,冲到了那个络腮胡子侍卫的身边,一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那络腮胡子侍卫本能地想要反抗,却立刻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是他上峰、他奉命保护的对象,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张嘴!”元春严厉地命令他。
络腮胡子本能地服从了,张开了嘴。心里的感觉无比怪异,觉得如今这姿势奇异的熟悉又奇异的颠倒,似乎……自己在被一个小娘们儿调戏?!真他奶奶地邪门了!
元春检查过他的口腔,确认他并未吸入蛇毒以后,才放开了他的下巴,冷哼一声:“牙龈烂成这样也敢给人吸蛇毒?简直是找死!”
她将络腮胡子往旁边一推,早就别扭无比的络腮胡子趁机往旁边一蹿,让开了位置。
元春在娃娃脸侍卫的身边蹲下,一边检查伤口,一边给众侍卫普及常识:“你们记住:牙齿烂的、牙龈肿胀出血的、嘴里有伤口的……都不能给人吸蛇毒!否则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找死!就算你吸了之后马上吐出来,也会有蛇毒通过你嘴里的伤口进入你体内,很可能会让你送命的!”
魏至诚微微向元春抱拳躬身:“多谢尚医大人指点,我们记住了!”拍了拍那络腮胡子的肩。那络腮胡子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又担忧地望着娃娃脸侍卫。
元春提了几句急救常识以后,就不理他们了。直接从医箱里拿出一把手术刀,在娃娃脸侍卫被蛇咬的伤口上划了两个深深的十字,然后直接用火罐拔伤口的毒血。这可比用嘴吸吮有效多了——虽然这时候才拔毒已经有点晚了。又让人把口服的蛇药片喂给那侍卫吃。
这个侍卫所中的蛇毒,是溶血毒素与神经毒素的混合毒素,而且那条蛇的排毒量也非常大。如今,毒素已经扩散,而自己手上又没有对症的抗蛇毒血清,救他的希望……很渺茫!
那娃娃脸侍卫先是感激地看了络腮胡子一眼,又充满恐惧地问元春:“大……大人……我……会不会……死?”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圈有些发红。
元春默了默,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骗他还是告诉他真相。
“我会全力救你!但如果你有什么遗言,也可以交待了!”她终究还是说了真话。虽然把这个残酷的真相告诉他会打击他的信心,但是,病人对自己的病情……有知情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