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神都汇集在了麦穗身上,她先是还有些发抖,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虽还痛哭流涕,眼神里却多了清明,只听得她苦苦哀求道:“小的吃了猪油蒙了心,爱慕荣华富贵,想过好日子,大爷出手大方对人也好,小的心里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好几次在大爷面前转悠,大爷都没注意到我。小的昏了头,就让人在外头弄了药回来……恰好那天大爷在外面喝酒,小的就偷偷把药混到了大爷喝的茶里……小的罪该万死,再不敢奢求夫人原谅,只求您大人大量,看在我家人多年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他们吧!”
口齿清楚,把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众人明知不可能,偏着丫头豁出去了什么都敢说,挑了这么个对女子来说最难启齿的理由,倒不好叫人再问下去了。人家都承认是爱慕虚荣给贾赦下药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靖远侯贾赦张氏瞬间都变了颜色,贾母却渐渐平缓了呼吸,直痛心疾首道:“好好地一个女孩儿,竟生出这般心思来,白费你个花样好年华。”
麦穗给众人磕头:“小的不敢为自己分辨,不论夫人怎么处置小的,都是小的罪有应得,再不敢推诿罪责的。”
贾母装模作样地叹着气,给靖远侯赔不是:“都是我管教下人无方,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唉,侯爷你看怎么办?这也就是个孩子糊涂犯了事,侯爷大人大量,莫不如就从轻处置吧。”
靖远侯却冷漠道:“一个下人,却差点害了我张家嫡女的性命,最后还要保的全家安康?哪有这般便宜的事?”质询的问着贾母:“难道我妹妹的命,还比不得这奴才一家子性命?”
贾母语塞,靖远侯已不依不挠地要求她交出那一家子人:“下人胆敢谋害主子,我一会儿就去给顺天府尹送话,一家人按律处置了就是。养出这般的女儿,她家里看着也不是什么好的。”
麦穗吓得浑身发颤,惊叫道:“这与我家人无关,侯爷,您不能牵连无辜啊。”
靖远侯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死人:“无辜?我妹妹难道就不无辜?我两个侄子就不无辜?你既然敢动手害人,就该有今天得此下场的准备!”挑眉看着贾母,“夫人想来不会为了几个下人,就寒了我和妹妹妹夫的心吧?”
麦穗凄厉地喊着:“夫人,我们一家在府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您饶了我的家人,饶了我的家人吧。”头磕在地上流出了血,麦穗就跟没感觉似的,还不断磕着头,一声声哭求着。
张氏幽幽道:“若是我没醒过来,瑚哥儿琏哥儿两个孩子,也该要难过得哭断肠了吧。”
几个下人,还能比得过媳妇孙子?贾母再没得选的,叫了左右:“堵住这丫头的嘴拖出去,哭得我心烦。”又拉着张脸道,“既然侯爷这般说了,我自不能拒绝,回头侯爷让人来领人就是。”那麦穗突然激动起来,贾母又加了一句,“好歹也是在府里伺候了多年的人,赖大家的,回头你去衙门说一声,也别叫他们吃太多苦。”麦穗便安静下来,平静的让人带了出去。
贾赦嘲讽看着悲天悯人的贾母:“太太可真是菩萨心肠!”贾母连眼角都没给他一个。
靖远侯又问那蒲蓉蒲夜蒲岁:“你们先头信誓旦旦说大爷后来自己又喝了酒,这会儿还不从实招来?”
蒲蓉蒲夜蒲岁哭着喊道:“先头实在被吓坏了,生怕主子发落,才说了谎话,我们知错了,还请太太责罚。”
靖远侯自然不会手软:“还要舔着脸与国公夫人讨要他们的身契。”
贾母倒是惊诧靖远侯就这般便算了,直接点头答应:“这部过小事,一会儿便让人送去给侯爷。”
事情到此,贾赦害了张氏的罪名便算是洗干净了,贾母叹着气给贾赦赔不是:“是我冤枉你了,先头打疼你了吧?”
贾赦也笑:“母亲说哪里话,我好着呢,没事。”又站起来给贾母作揖,“说来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有件事还得与母亲说。”
贾母扬起笑,略有嗔怪:“什么事非得今儿说,你舅子敬大哥都在呢,也没好好招呼他们今天。”
贾赦只摆摆手:“都不是外人,大舅子敬大哥不会在意的。儿子恰是要他们在当个见证人呢。”
贾母无奈,也只能道:“你既这般说,到底什么事?”
贾赦扫了眼贾政,只道:“如今父亲出殡,咱家的丧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也该为日后打算打算。儿子以后是要袭爵的,父亲去世前也给弟弟求了荫蔽,日后必是要进入官场的,没个自己宅邸也不方便,所以儿子寻思着,该是要分家了!”
贾母砰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你个不孝子,你说什么?”
贾赦劝着她,面无表情:“母亲何必激动,小心身子。所谓树大分枝,家族人多也要分不是?儿子这房最近走背字,霉运连连,一串一串的事儿,总不能拖累弟弟。母亲为弟弟着想,也该叫他远离了我们这个是非窝不是?”
贾母这会儿是真气得胸口疼,也顾不得贾敬靖远侯在场了:“你是要气死我啊,平日就对你弟弟挑挑拣拣的,看他什么都不顺眼,如今你父亲才去,你就容不下他了,还要赶他走?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把你弟弟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