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送红叶从后门离开,穿过几道走廊,一路上寡言少语,快到后园子,红叶停住脚步,看向徐氏:“侄媳妇,与敬哥儿好好照顾你公公,缺什么只管使人来荣府,婶娘不是小气人。”
徐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沫标准的笑容,“多谢婶娘。”
红叶拍了拍她的手,“就送到此处吧,两家近,不用这么客套。”
徐氏看着婶娘和丫鬟的背影消失,这才返回,丫鬟提着灯笼,冷风吹佛,想到这晚的事情,徐氏不禁心里有些沉重。
她的相公能力有限,宁府这么大的家业,若是公公不在了,宁府真能在群狼环视之下安稳下来么?
回到丛绿堂,贾敬已经服侍贾代化入睡,又把之前遣退的下人从别处召回,吩咐下人好生看着老太爷,两夫妻这才离开丛绿堂。
徐氏跟在贾敬身后一步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九曲长廊。
“父亲睡下了?可睡得安稳?”徐氏的声音打破了静寂的环境,沉浸在不可言说的悲伤之下的贾敬醒过神来了。
“嗯,父亲已睡下了。”夫妻俩又是一路无话,回到正院,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徐氏背对着贾敬,她也睡不着。
“夫人,我是不是很没用?”贾敬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响起,徐氏身子一僵,她转过身来,看着贾敬,昏暗的光线下,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老爷,你别多想。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咱们是凡人。老爷是没有别人那么有能力,但是老爷只要踏实安稳,这便好了。”
贾敬幽幽地道:“若是大哥健在,想必父亲今日就不会如此焦心。”
徐氏没见过贾敬的大哥,只在府中听一些老人提过,和荣府瑚儿一样,那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眼看着再过一两年就要娶妻了,竟然英年早逝!
当年婆母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以至于缠绵病榻,在贾敬成亲之后不久离世而去。
“老爷不必自惭形秽,在我心目中老爷是我最好的相公,是珍儿最好的父亲,是别人比不了的。”徐氏伸手抱住贾敬,脸伏在贾敬的胸前,动容地说道。
贾敬有些不好意思,搂抱着徐氏,叹道:“睡吧。”
红叶在回到府中之后,那也是久久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想今天的事情。之前她把红楼中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总以为她只要不像贾母那样偏心,然后根除贾家上下的弊病,那贾家就能延续下去。
但是古代皇权威重,若是不懂得审时度势,而且这世上小人和红眼病也很多,那么荣府想要平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找下一任皇帝进行投资呢?红叶盘算了一下长平帝的儿子,又结合记忆里关于诸多皇子的情况,然后她黑线了。
现在她基本排除大皇子和太子,但是从三皇子到十皇子,这可是六位皇子,她根本没法看出哪位是下一任皇帝啊!
胡思乱想着,又有些气恼,迷迷糊糊间,红叶还嘀咕着,艾草咋就那么好命呢,林海那是要智商有智商,天生做官的材料,根本不用她老人家操心。
翌日一早,红叶督促了贾瑚晨练,祖孙三人一起吃早饭,赖坚就急匆匆地跑来禀报。
“老太太,皇上下圣旨给舅老爷了,舅老爷出任西南总督,近日就要走马上任。”赖坚气息不匀地说完,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老太太,又垂下去了。
红叶的手顿了顿,心道皇帝的圣旨果然快。
“赖管家往保龄侯府走一趟吧,看看舅老爷有什么吩咐,或者你留在舅老爷处,看是否能帮得上忙。”
赖坚心中舒畅,脆生生地应道:“好嘞,老太太。老奴这就去。”
坐了会,红叶抚着贾瑚的小脑袋,“瑚儿先送弟弟回西院,要交到婶娘手里哦,然后你回东院你母亲那里,这会就不必陪祖母了,晚上瑚儿再陪祖母一起吃饭,可好?”
贾瑚歪着头想了下,拍着胸膛应道:“好,我先送弟弟回西院,然后回东院陪娘给肚子里的弟弟念书。”
红叶招琉璃在身边耳语了几句,琉璃立即表情严肃地点头,然后快步走出荣禧堂。
红叶也不是做其他事情,她现在想知道军中贾代善昔日的下属情况到底如何,人脉啥的都被贾代善交给了贾赦,贾赦不在,难道她就想不到办法了?
她不能知道贾代善全部的暗手,但是一两个还是行的,比如前院二门管事老周,那就是其中一人。她与老周说明利害关系,想必老周不会拒绝为她打探情况才是。
老周很快就到来,他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宽脸圆眼塌鼻子,五官很不起眼。
“老太太,不知找老奴有何事?”老周在府里的地位并不算高,反正不及林业和赖坚,当然人家也不在乎那点月俸,每年年底,主子对他都有额外的赏赐的。
红叶也不绕圈子,直接说道:“我找你也不为别的事情,是想让你打探一下,军中的情况。”
老周抬起头,扫视了一眼老太太,脸色满是为难。爷们的事情,女人不该掺和。
红叶忍不住内心一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顾忌什么,老大不在府中,否则我就让老大找你了。老太爷不过去世一个多月,有些人就忍不住了,老周,想必你也知道朝中的情况,荣府在军中的人脉就是一块肥肉。我现在不需要你做什么额外的事情,只让你悄悄地打探一下情况,别到时候贾家整个被别有用心之人给拉下水。”
老周心中一思量,半响点头应承:“是,老太太,老奴知道了。”
老周转身退出去,红叶又道:“你不用做额外的事情,只需要记录下有哪些人有二心就行了。”
老周离开荣禧堂,回到上工的地方,他是管事,是管别人的,吩咐下面的人好好做事,他便回到荣府后街自己的家,他老妻正在洗衣服,他换了身上那身衣服,随手就丢给妻子,然后扬长而去。他老妻盯着他的背影,奇怪他大白天不上工,跑回来换身衣服做甚?
内城没什么热闹可瞧,老周直接来到外城,外城可就热闹多了,街边商铺林立,街道两边更有许多小贩摆摊,叫卖声不断。
老周在街上转悠了一圈,然后拐入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大概一刻钟之后,他就出来了。然后在街上买了一些小玩意,有给老妻的木簪子,有给孙女和孙子的头绳和风车,正打算返回时,恰好看到对面茶楼门口马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人。
老周嘀咕着,大姑爷这个时间段不应该在衙门么?这会来茶楼见客,就不怕衙门记过吗?他本想离开的,但是脑中立即想到,好像大姑爷最近行为有些不妥,大姑娘还回来哭诉来着,要不要看看大姑爷到底是做什么?
这样想罢,老周立即转身又进了一条巷子,片刻后和一个有些干瘦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巷子口。那中年人走路摇摇晃晃的,进了茶楼,和小二攀谈起来,趁着勾肩搭背的时候,五文钱就进了小二的衣袖,小二笑嘻嘻隐晦地指了指二楼,两人也嬉笑着上了二楼,小二带那中年人出现在一处角落,恰好能看到齐帧与人相约的雅间门口。
老周一点也不着急,等了快半个时辰,那中年男人才回来。他在老周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老周脸色沉了沉,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便互相告辞。
这具体情况还未获知,大姑爷凑什么热闹?老周脸色不免有几分疑惑。
红叶想着老周这的情况只怕是一时半会拿不到,却不想老周不过出去不到两个时辰,他就回来了。
“老太太。”老周皱着眉,表情有些愤慨,“方才老奴看到大姑爷和杨丘在茶楼秘密相会。”
红叶扬眉:“杨丘?”没听过这个人,与齐帧相熟的吗?
“杨丘之父杨威,杨校尉,是老太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只是杨校尉在几年前去世了,他儿子杨丘也在军中,现在也是校尉。”老周一板一眼地道。
红叶了然,“齐帧只怕是为了向某个皇子投诚,然后主动帮助其拉拢军中中下层官兵,自然要找容易入手的地方下手了。”
老周紧握拳头,深呼吸一口气,“老太太请放心,最迟两天后,老奴便来向您禀报。”
红叶打发了老周,拿起茶盖,正要饮水,想起喂贾代化灵水的事情,便问门外丫鬟,“翡翠,我之前让你留意的甘甜的山泉水,可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