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高过一声,将府里的下人都引了来,尤其后头那一句又一句的不孝。来来回回不就是想把他这不孝的名声宣扬出去,拿这个来压他吗!
林宁哼哼两声,直接就坐在地上嚎起来。鬼哭狼嚎吗?当谁不会呢!看是你们嗓门大,还是我一个大男人嗓门大!
“老太太可要摸着良心说话啊!我是没什么本事,可也都事事依着老太太。老太太不喜欢我,喜欢老二。我便搬到小花园去,把荣禧堂的位子都让给老二了。自古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按规矩,那是家主之所,可只因为老太太一句话,我一个字也没说就。连祖宗例法都不顾了。”
“这么些年,老太太让老二顶着着府里主人的名头宴客,我又何曾说过什么?哪回去宴上给老二捣乱了?就是这府里府外的各处产业,不也都是二房管着吗?如今只往外头去问上一问,十个人中怕是有九个以为府里头是老二承的爵,不是我。就这样,我也不没说什么!可老太太还口口声声说我不孝,我可就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老太太满意了!莫非老太太是想让我把这个爵位给了老二吗?”
“若是老太太是这个心思,你早说啊!你只要开个口,我立马上折子,只要皇上愿意,这爵位我给了老二有什么不行!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你们放过琏儿!瑚哥儿已经死了,我如今可就琏儿这么一个嫡子啊!”
林宁拍着大腿边哭边说,一句比一句声音大,而且字字铿锵有力。院里院外的奴才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在心里思索,貌似这些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确实将二房当成这满府里的主子,一直没怎么将大房放在眼里。现在听了林宁的话,不少人回神,哎呀呀,这才发现原来这荣国府是大老爷的啊!
林宁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内心不断吐槽,她这么不要脸的做戏她容易吗?亏得贾赦本来就是个混不吝的人设,他这一出也不算是太出格,不然哪个大男人坐地上和女儿撒泼。
贾琏看得简直目瞪口呆,惊掉了下巴。这……到底是什么神展开!
王氏和贾母本也在哭在闹,可奈何贾赦声音太大,完全将她们的声音盖住了。本来心下十分焦急,可听闻贾赦最后一句话,王氏心里活络起来,可却不太相信,爵位啊,怎么可能老太太一开口就放手,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贾母心头一滞,即便她确实想,她也不能这么说啊!口中只一味嚷着:“不孝子!不孝子!你自己不学无术,撑不起家业,我不得已要老二担起这个重任,到你嘴里,反到成了我和老二的不是!你这是戳我的心窝子啊!”
林宁突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喊道:“来人!来人!来几个人送老太太去衙门!老太太既然口口声声都是我不孝,不如就去衙门敲了鼓,告我一个不孝之罪的好!我这罪名若是落实了,这爵位自然也就没了,到时候便是老二的了!老太太只管去!也好当着天下人的面好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孝了!”
“顺便……”林宁看了王氏一眼,“二弟妹若是觉得我说的那些事血口喷人,是侮辱你,侮辱王家。也大可和衙门的人说道说道,让衙门好好查一查,查清楚了也好还你,还王家一个清白!顺便也好治我诬陷之罪!”
王氏懵了,这……怎么能查!若当真查出来什么……
她一脸焦急地看着贾母,“老太太!”
贾母咬牙看着林宁,真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塞回肚子里去,宁可没生过。别人都怕被人告不孝,这辈子就毁了,偏他上赶着去。他想干什么!可偏偏……偏偏她还真说不出贾赦具体哪里不孝。有了谦让爵位,舍弃家主之所,抛却府中产业等等事情在前,她便是说出贾赦一百条不敬她的话,也不过是些微末细节,站不住脚。而且恐怕别人都要觉得是她胡诌的。毕竟……
贾母突然觉得当初让二房入住荣禧堂是个巨大的错误。她好像下错了一步棋……
她看着林宁,眼神将信将疑。林宁怎会不知她想的什么,不就是觉得他说出这些话不过是作秀,不会放手爵位吗?
“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说了多少遍了,让送老太太去衙门敲鼓,听不到吗!你们既然不去,那便只有我这个做儿子的帮老太太去敲了!”林宁抬脚就往外走!
这架势可一点都不像作秀的。贾母唬了一跳,忙喊道:“快!来人!把大老爷给我拉回来!”
到底是府里的老封君,手里还是有不少人的,林宁就没想着自己能走出府门,就这么任由别人抬了回来!
贾母咬牙,“你不就是不想让琏儿娶王熙凤吗?好!这么亲事不算。往后琏儿的婚事你说了算,我看你能给他找到什么好姑娘!”
呵呵,这样就想息事宁人?若是如此,她干嘛花这么大力气!林宁摇头,“琏儿的婚事本来就该我说了算!”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话真可谓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贾母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宁却拍了拍身上的灰,相当优雅的吐出两个字:“分家!”
第36章 贾赦3
“你休想!”
贾母心里十分清楚,倘或分家,贾赦身为长子,承爵之人,这府里七成都是他的。贾政最多只能得三成。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分家后,失去了荣国府的名头,贾政一个从五品员外郎的身份,要怎么在京中立足?
便是贾元春如今入了宫,却也不过只是个从七品的女官。也不知何时能熬出头来。
所以,这家绝对不能分!她暴喝道:“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林宁冷冷看着她,“我心里若没有母亲,怎会让老二住了十多年的荣禧堂?让占着我的位子,用着我的名义与外人交际?我心里有母亲,却不知道母亲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儿子。母亲即便心里没我这个儿子,也该有这个家。尊卑长幼不分,乃是乱家之源!”
贾母面色铁青,荣禧堂,荣禧堂!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日这会成为贾赦攻讦她的把柄!她龇牙道:“我让老二住在荣禧堂,是因为荣禧堂离我这里近,若我有个什么,也好有个照应。老二至少知道孝顺。你瞧瞧你!整日里不是出去寻花问柳,就是古玩街淘宝贝。若不是就是狐朋狗友不知道聚一处做什么!我能指望你做什么!”
林宁嘴角一抽,“说来说去,老太太还是觉得我不孝。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说呢。直接去衙门敲鼓就是了!”
贾母气得倒仰,“我这若是一去敲鼓,咱们贾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还要不要做人了!”
“原来老太太竟然是在为儿子考虑啊。只是儿子觉得这可没什么必要!老太太放心,儿子若真做了这等事,必然敢作敢当。老太太怕丢了面子不去,儿子帮你去!”林宁再次抬脚往外冲。
贾母喝道:“你认为你能走得出府门吗?”
林宁眼中精光一闪,“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太太是想要软禁了我吗?又或者……偷偷弄死了我!”
贾母一愣,即便她确实不喜欢贾赦,可再怎么样她也没动过要杀他的心思。只是如今……如今……她真是恨不得没生过这么个混账儿子!
贾琏被这话唬了一跳,忙上前拉住林宁,“老爷!”
虽说这些年,父子感情淡漠,可终究还是父子。贾琏怎会不紧张?尤其是在如今知道了这许多的之后,在贾琏看来,这满府里,他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林宁了。若林宁死了,那么他还能活吗?
林宁朝贾琏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慌,倒也不再往外头去,反而回过身来,言道:“老太太以为我为何此前十几年不闻不问,老太太和老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过我的日子就行,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分家?”
这也正是贾母所疑惑的。
林宁指着王氏说:“我即便再糊涂再混账也是知道厉害的。若我再不站出来,恐怕这个家就要被他们给败了!我什么都可以让,却不能让贾家毁在我的手里。否则,我死后还有什么面子去见父亲,去见我贾家的列祖列宗!”
贾母莫名其妙,王氏更是如此,“大老爷,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样大的罪名,我……我可不敢认!”
“哼!当年静儿在的时候,年年富余,账目清明。可自打你管家这些年,头两年还好,之后这几年呢?每尝只听闻你说亏损。我让人去账房支个一千两银子,倒要听半日的话,总是些什么家里不必从前,如今需得节省。可老二每月幕僚清客的花费已经不少,还隔三差五不是前朝的字画,就是上好的徽砚。”
“大老爷……”
王氏刚开口就被林宁挥手打断,“你也不必和我说什么时移世易的话。那话我不听。我只知道,这些年,你把家里头一间金石店铺和两家绸缎庄子的供货商都换了。换的是你王家的铺子。这价钱是之前的两倍,可货物的质量却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入了这么多的次品货,销路困难。自然只能低价卖出。可你却也不是低价,简直是贱价,以成本的三分之一卖了出去,卖的也还是王家的铺子。真倒卖一转便有四五倍的利润。却不知你和王家怎么个分成法!”
王氏面色煞白,这事确实有,可是……可是贾赦怎么会知道!这……
“再有府里名下的庄子,年年不是洪涝就是干旱,要不就上报个蝗灾。你这又是和那些庄子的管事怎么个分成法?哦,这也用不着分成,那些管事算不得什么牌面上的人,哪里敢和你来说项。你得了银子,随手打发他们的一二百两就是你仁慈了。”
贾母的面色也有些黑了,她知道王氏在中馈上做过些手脚,但她以为王氏不过是扣下一些东西收入二房。老二终究是她喜爱的儿子。她倒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老二手里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可不代表她愿意看着王氏借此拿贾家去倒贴王家!
王氏急了,忙道:“老太太,绝没有这样的事!大老爷他这是满口胡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