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宋奚便大迈步进了门,身上披着的白狐皮的斗篷还没有脱下来。
贾赦看着这斗篷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前几日自己送他的那件。宋奚的身量比贾赦高一些,这件斗篷穿在他身上有一些显短。
“刚从宫里回来。”宋奚扯下斗篷交到下人手里,让贾赦等一等,片刻后他便换了身银线祥云纹绣边的玄色锦袍。
黑色更衬他肤色白如冠玉,五官更为清俊立体。
宋麓忙给父亲请安,收回自己的文章,讪讪告退。
贾赦叫住他:“才说一半,还没完呢。”
“不敢叨扰世伯和父亲商议军国要事,这文章……就等日后的吧。”宋麓规矩的给贾赦行一礼,也不容贾赦分说,便乖乖的就告辞了。
宋奚看自己儿子一眼,然后问贾赦:“那孩子闹你没有?他的文章没什么看头,以后别被他忽悠了。再要你看,直接拒绝便是。”
宋奚转而再问贾赦来找他何事。
贾赦缓了缓神儿,他还有些沉浸在宋麓那篇讨论“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的文章里。
贾赦这才把自己写得稿子递给宋奚看。
贾赦头一次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了,因为对比人家博古通今各种引经据典来论证自己观点的文章,他写得这写东西于宋奚来说,用“文采一般”形容真是莫大的夸奖。毕竟宋麓写得那么精彩,在宋奚眼里也不过是“没什么看头”的评价。
贾赦喝了口茶,顺便考虑了下自己重头学习的可能性。
“原来方芹是这种人。”宋奚笑一下,把文稿挡在桌上,跟贾赦点了点头,“这种事儿其实可以不必请示我,你自己定便是。”
“还是要说一声,该走的规矩都走,回头即便是被人找了茬,也挑不出错来。”贾赦道。
宋奚愣了下,问贾赦最近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贾赦摇头。
宋奚也便没多问,见天色不早了,命人传晚饭,怎么也要留贾赦吃晚饭才肯放他走。
“等你到了印坊天都黑了,人家灶上的火熄了,再连个剩菜都没有,你岂非要饿肚子。再说,我怎么忍心看你劳碌过去就吃一顿剩饭,你还有没有点一品大员的样子。”
“唠叨,我吃便是。”刚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的贾赦,复而又坐下了。
用过饭,贾赦便伸手跟宋奚要令牌出城。耽误到这会子了,城门早早关了。
宋奚却叫人取来外衣,要和贾赦一块去。
“也没你什么事儿,你去做什么,白白耗费精力,不嫌累么。”贾赦道。
宋奚:“是你说的,该守的规矩要守。这令牌是我的,自然是我现身出示方合适。”
“道理都被你讲了。”贾赦伸手示意,请他先走。
于是不知怎么又在宋奚的坚持下,二人同乘一车。
贾赦无奈地举着手里的茶,问宋奚:“这就是你说的好喝到可以称为惊天地泣鬼神的茶?”
这就是普通的红茶!
宋奚抓着个靠垫,慵懒地倚在身后,好笑的问贾赦:“听说是婆罗多国来得,什么味儿?”
原来没喝过。
贾赦白死你关系一眼,知道这是宋奚又找借口跟自己同乘一车。但以前这厮好歹还知道掩饰一下,现在猖狂了,上了车后,就直接大无畏的耍无赖了。
宋奚看贾赦:“怎么不说话?看来得亲自尝。”
马车突然颠簸了下,宋奚忙揽住贾赦的腰,另一手则紧握着贾赦的手。
拦腰的手很快就撤回去了,但抓手的那只还在。
贾赦冷冷地回瞪宋奚。
宋奚笑了下,不动声色的从贾赦手里夺过那杯之前还没喝完的茶。
“我是怕茶洒了。”宋奚说罢,便将茶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贾赦:“你这理由好,无可辩驳。”
宋奚笑了笑,没说话。
“你最近睡得好么?”贾赦问完,就眼盯盯得看他。
宋奚愣了下,看着贾赦,摇头。
“多亏你的祝福,我可睡得一直很好。”贾赦轻轻扯唇一笑。
宋奚见状也笑了。
宋奚的反应印证了贾赦对他那句话的猜测。
那天宋奚忽然说他睡不好,却希望自己能日日睡好的话。贾赦就觉得宋奚的表达里暗含着坚决的意味。
宋奚说他睡不好,是意在告诉自己,他一直在想他,所以夜里难以安眠。反而说希望他睡好不要做梦的话,则在表达他年后不管是得到肯定或是拒绝的答案,他都愿意接受。他不希望贾赦因为他的表白,而做任何一点点勉强自己的决定。
他宁愿他自己爱的深一些,一厢情愿,哪怕是一生辗转无法入眠得不到他所想。他也愿贾赦能活得自在,日日安眠睡,顺遂幸福。
宋奚的话,贾赦在琢磨之后的确觉得心里挺暖的。所以这些日子,他见到的宋奚的时候,心底总是在无意识中泛出柔漪。
而且的确有那种‘一日不见便禁不住想念’的感觉。
贾赦便想,这或许该是被喜欢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便决计认真考虑怎么样对待这份感情。
虽说的确是宋奚动情比较早,但这不代表他会一直让宋奚得寸进尺,自身处于被动。
……
马车的速度渐渐转缓,快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