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用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将它们一丝一丝全部缕到脑后，“你以为我很愿意刚结束某项通告就马不停蹄地赶飞机回到洛杉矶，然后晚上再立刻乘飞机回到纽约？”
“well，你的工作态度实在值得我们学习。”白水无奈地说道。
莱昂纳多面无表情看着她和玛利亚，“如果这点态度都拿不出来，恕我直言，你不用在好莱坞混了，你混不下去的。”
玛利亚起身，“我去隔壁拿一些文件，你们先聊。”
随后，白水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她用手狠狠揉着自己的脑后勺，长叹一声，“说实话，出于一些无法告知的原因，不仅广大美国民众感觉被我欺骗了，对我失望了，连我自己都感觉对自己失望了，被自己欺骗了。”
毕竟在这之前，白水一直以为原来的白水约翰逊就是一张彻彻底底的白纸，外带还是一个学霸。
莱昂纳多没有说话，沉默中点了一支烟。
白水有些尴尬地瞥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我不会让你失望了吧？”
莱昂纳多没有犹豫，立刻看向她说道：“没有，我们的目标是如何让这间公司更加成功，让你的电影更加大卖，所以谈不上失望还是不失望。
白水叹了口气，低着头笑了笑，“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莱昂纳多将烟灰在烟灰缸里抖了抖，“否认，立刻让公关部通过所有渠道发布你的公示函，全线否认，并且要在出示一份律师函，警告那些污蔑的你的人，如果他们再继续污蔑你，你会申请律师的保护。其他你不要去管，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连警察都懒得管别说人证的说服性那更低，十年过去了，他们要说摄像头里的人是你，你也必须否认，都十年了，没人知道你十年前是不是摄像头里的那个样子。”
白水显然对这样的方式有些不太能接受，她微微张嘴说道：“可是，那确实是我……我再怎么也无法否认，街坊领居都能作证……”
莱昂纳多冷冷一笑，“街坊领居？让玛利亚出公关稿一口咬定是敌对公司在污蔑你，有点智商的人都看得出那是环球，都十年过去了，忽然把这种事拿出来炒，我不认为大家都会觉得这是正常的，谁都知道幕后必有推手。”
白水依旧是沉默，她沉默地看着咖啡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的脸上看得出犹豫，她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因为这样做，就在等于否认她的过去，这种感觉十分难受，可能她的思维还是比较单纯的，她认为既然做过了，再这样矢口否认，实在有些不要脸的感觉，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一定会更加鄙视她，虽然那不是现在的她做的。
既然做了，就要承认，这其实是她的性格，不管是污点也好，是闪光点也好，她知道，这样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在娱乐圈发展，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去做明星。
就在她沉默着犹豫不说话的时候，莱昂纳多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她有时候天真得可笑，可是却又说不出她有什么错误，她的错误就在于她不够圆滑，不够奸诈，不够不要脸。
莱昂纳多忽然把白水一直盯着看得咖啡杯拿起来，白水的视线这才回到了莱昂纳多的脸色，她带着疑问看着他，“我得再想想，那些自己做过的事，直接矢口否认真的好吗？如果尝试和他们说，是我年轻无知，我家境贫困，有些迫不得已的因素在里面，民众会接受吗？”
“不会。”莱昂纳多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不会管你有什么苦衷的，我知道你的苦衷，我会体谅你，那是因为我和你是朋友，是合作伙伴，是有交情的，而大多数和你没有交情甚至交情很浅的人，他们才不会设身处地去思考你的处境，他们只会觉得你破坏了他们的美国梦。”
“可是你并没有因为我的过去而远离我。”
“我不会远离你，因为我和你有利益捆绑，我愿意设身处地去为你思考，结合你过去困顿的生活，结合你那时候还未成年的思想，我觉得是可以原谅的，可是其他人不会。”
白水依旧是垂头丧气地看着莱昂纳多，“可是我以前确实是这样的人，他们如果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听着。”莱昂纳多无情地打断了她，他的神情猛然间变得十分认真和严肃，他的语气虽然一贯冷淡，但是却有一种听似安慰人的口吻，“白水，我觉得你有必要换一个思维去思考事情。”
白水看着他，只是那双眼睛始终凝视着他，“你知道么，我一度忘了这件事，我以为我是白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是黑的，可是这是一码事，而让我去否认那些过去的黑色，我觉得我需要为过去负责……”
莱昂纳多那双眼睛始终盯着她，“没有人需要一直为过去的自己负责。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从你决定洗心革面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必要永远活在过去。”
白水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莱昂纳多的话。
随后，莱昂纳多将白水的咖啡杯重新拿给她，他将燃到烟蒂的烟掐灭在了烟灰缸中，或许他是有感而发，破天荒地说了些自己的事，“我一出生，我的父母就离婚了。”
白水无奈地笑了笑，“很抱歉。”
莱昂纳多的表情如常，“没有什么好抱歉的，从我懂事起，就曾经一度陷入十分厌世的状态，我认为我父亲抛弃了我，同时我认为我母亲也有对不起我父亲的地方，总之在我眼中，一岁不到就离婚的他们让我曾经很排斥家庭生活，虽然我父亲每周都会来看我。”
白水的表情露出一丝柔和，前世她家庭美满所以对离异家庭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虽然这一世是从来没见过父亲，不过她的内心已经是成年人了，自然也不会有太多触动，“打小就离异，对孩子的心里或多或少都会造成伤害。”
莱昂纳多推开座椅，站起身来靠在窗边，“这不是伤害，这是一种缺失。虽然我的母亲极力为我维持了一个家庭的温暖，但是我还是会羡慕别人家庭的美满，在我的情感中，缺失了家庭的这一块，所以曾经的我，很叛逆，我会用非常叛逆的行为去激怒大人，我承认这样做是出于为了让我父亲后悔离开了我的我母亲。”
白水看着他，“我承认这样的做法不成熟，但是那时候你才几岁，所以我觉得是人之常情。”
莱昂纳多静静地看着玻璃窗下的来往车辆，从他冷静地谈论自己过去的语气可以看出，他早已不在意那些事了，“但是我渐渐发现，那样做的后果是，让我父亲和母亲都很伤心，所以当有一天我意识这个的时候，我就开始不再那样了，因为我爱我的母亲，也爱我的父亲。”
“所以，你原谅了你的父亲？”
“不，是我原谅了自己，我释放了那个总是纠结在过去和被伤害中的自己。我开始朝着前方看去，而不是总是沉浸在父母离异给我带来的伤痛中，然后，我才真正走了出来。”
白水的目光放在他修长的背影上，他喜欢的深蓝色西装上，“那时候你几岁？”
他转身朝着白水走来，表情虽然依旧冷淡，但是声音却不冰冷，他在试图释放白水被社会和道德舒服的灵魂，他在试图宽慰她。
他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看着她，“十二岁，我浪费了十二年的时间沉浸在过去，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我们永远没必要活在过去，不管我们的过去是被伤害还是犯下了过错，我们不需要沉浸悲伤，也不需要为过去赎罪，因为那一切已经过去了，从我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开始，新的人生已经开始了。”
白水愣了愣，她仰着头注视着他，而他也低着头看着白水，两个人四目相对，白水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希望我彻底否认过去，而且否认得理直气壮。”
莱昂纳多双手插入口袋，笔直地站着，“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过去束缚，和十二岁前的我一样。”
白水这才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今晚12点前，告诉玛丽也你的决定，在此之前，她会把所有要发的通告都准备好，只等你一句话。”
白水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
莱昂纳多坐下，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表，“利益是最好的捆、绑工具。”
白水看着他一副大忙人的样子，笑道：“那其他影响呢？那些不能消除的影响。”
莱昂纳多显然有一瞬间地诧异，他带着疑问看着白水，“什么叫不能消除的影响？”
白水抿了口咖啡，一股醇香在唇齿间化开，“任何过去，不管是伤害或者是犯的过错，都有不可消除的影响，就好比我的过去，不可消除的影响就是，我的人品在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之间已经彻底败坏了，那么对你可不消除的影响呢？”
莱昂纳多盯着她看了许久，片刻后才在唇边勾起一个笑容，“我和你说了那么多正面能量的东西，你非要听一些负面能量的东西吗？”
白水坦诚道：“你说的正面能量我能感受到，我差不多已经被感染了，但是同时我也好奇那些负面的影响。”
莱昂纳多一只手勾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了起来，“我至今不相信婚姻。”
白水遗憾道：“这个影响看来还不小。”
莱昂纳多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只是一张毫无约束力的白纸，在这个法律自由的年代，你甚至可以随时撕毁它，只要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