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胖子,原本红润的脸蛋已经煞白,军中医官已经在摇头:“箭上有毒,现在药材不齐,救不活了。”
那个哭喊着的一把把医官拉住:“不,不,他才和我讲话,说不会死。你瞧,他的心还在跳,还在喘气,还有救。他才十六岁,求你救救他。”
“这箭上有毒,可我手上药材不齐,除非用百年灵芝吊住命,然后连夜往回送,我知道州城有药,可是,这时候,哪里寻来百年灵芝?”医官硬着心肠说。
“这样中了毒箭的士兵,差不多有多少?”赵镇突地开口,符三郎扯不住他,也只有由他开口。
“赵将军,差不多有十来个,只是哪里去寻百年灵芝?”医官又叹气。
“我 行囊中有百年灵芝,拿出来熬了,能保住几个就保住几个。还有,安排人送回州城的时候,一定要用快马。现在就去给州城那边送信,说会有一批伤兵送回去。”赵 镇连声吩咐,兵丁应是,那个方才哭喊着的兵丁把小胖子的手紧紧拉住:“兄弟,你要活,你听到没有,你有救了。”
“你疯了?别说我不知道这百年灵芝是从哪里来的?这一定是公主或者是赵家表叔给你的,这是让你遇到万一保命的,不是让你随便给人熬了喝下。”符三郎等人一散开,就对赵镇抱怨。
赵镇只是摊开手:“拿来。”
“拿什么?”符三郎装傻,赵镇一字一句:“我这里有保命的,你哪里肯定也有,把你那份百年灵芝给我,等回来汴京,我还十份给你。”
“好,好,你连我的都惦记上了。等到了汴京城,这玩意,还算什么珍贵?不,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珍贵的,可对你我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东西。”
“药是救人的,不管是救兵丁还是我们,都是救人的。拿来给我吧。”赵镇软了口气,符三郎盯着他看,终于摇头:“你既然要救人,当初怎么不去学医?这会儿,倒要救他们了。”
“三郎,兵丁们也是人,也是娘生爹养的,他们不是草芥。三郎,不是只有你我的命才贵重,他们的命就不贵重。方才那个人,只有十六岁。十六岁,你我若成亲成的早,孩子也该有七八岁了。”
符三郎用手抹一把脸,接着把双手摊开:“好吧,我说不过你。记得,回到汴京城,赔我十份,要少了一钱,我去你家坐着不走。”
赵镇拍拍符三郎的肩,表示自己知道了。符三郎又用手抹一下脸,接着笑了,赵家大郎,生长富贵从中锦绣堆里的大郎,从什么时候起变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大郎又立了功劳!”吴氏的话让胭脂笑了:“是啊,又立了功劳,可是他,还不见回来,再不回来,儿子都快一岁了,难道就这样不起名字?”
“你就不能先起个小名叫着?”胭脂摇头:“不一样的。”
“我说不过你。”吴氏把手上的孩子往地上一放,孩子摇摇摆摆站好,看着胭脂大眼一闪一闪。胭脂把儿子抱起来,用帕子擦掉他唇边的口水:“只会晓得要吃的,等你爹回来了,一定会说。这个胖乎乎的娃娃,是不是换错了?”
吴氏笑了:“就你会这样说你儿子,要我说,这孩子,长的可真好。”
胭脂把儿子在手上掂了惦,边关的战事一直顺利,只是辽国还不肯退兵,不晓得什么时候丈夫才能归来?现在赵琼花嫁了,赵家剩下的几位小娘子,也要陆续嫁出,日子看似平静的不起波澜,除了胭脂心中的思念,一天比一天重。
“太子妃您画的鸟可真好看。”赵琼花嫁进东宫已经一个多月,潘皇后本就满意她,瞧着她是说不出的好。柴旭得遂心愿,夫妻间说不出的相得。
至于东宫原先的那些妾侍,赵琼花待她们也十分和蔼,并不因柴旭去宠幸她们而给脸色。一时东宫上下和乐融融,笑语欢声。
至于原本就深受柴旭宠爱的邹芸娘,赵琼花也没拿她作伐,而是温言相待。邹芸娘原本就是个机敏的,见到赵琼花这样,自然会把赵琼花服侍的更好。
赵琼花也常把邹芸娘带在身边,和她谈天说地。此刻听的邹芸娘的吹捧,赵琼花把手里的笔放下:“我不过会几笔画罢了。听说芸娘你有一手好刺绣工夫?”
“不过是打发时候罢了,哪比得上太子妃您这样风雅。”赵琼花不由掩口一笑:“什么风雅,只是多费点时候。”
“琼花,芸娘,你们原来都在一起?”柴旭的声音响起,接着走进来。邹芸娘忙起身相迎,赵琼花坐在那仰头对柴旭笑:“我听说芸娘有一手好刺绣,还想着,什么时候央她给我做双鞋。”
“芸娘的绣活做的的确不错,你瞧我身上这个荷包,就是她做的。”柴旭坐在赵琼花身边,笑着把荷包拿出来。
邹芸娘紧张地看向赵琼花,见赵琼花笑容没变,邹芸娘这才放心下来,刚要说话就听到传来孩子哭声,接着奶娘抱着柴昭走过来。
赵琼花上前把柴昭接过来,温柔地哄着他:“乖,不哭不哭。昭儿最乖了。”柴昭又哭了两声,咬了口柴旭递过来的点心,也就止住哭泣。
柴旭看着赵琼花面上的温柔笑容,再看向一边的邹芸娘,妻贤妾美,还有儿子,这才是自己梦想中的日子,总算是实现了。
邹芸娘已经很有眼色地行礼退出,刚走出不远,侍女就走过来:“良娣,夫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邹夫人是命妇,因着邹芸娘的关系现在进宫也比原先方便,邹芸娘觉得侍女脸上的神色太奇怪了。
“良娣,夫人是哭着进宫的,还说若您不能为她做主,她就要去求太子,甚至去求皇后。”侍女的话让邹芸娘皱眉,看来自己的娘又惹了什么麻烦了。虽说邹夫人是进身的第一个台阶,可她现在惹出的麻烦如果太多的话,邹芸娘沉吟一下,也许,邹夫人对自己的用处并不算大了。
邹 芸娘走进屋里,邹夫人瞧见女儿,站起来就对着她哭:“芸娘,你要去为我做主,你嫂嫂,呸,秋氏是个什么东西,说是张家的亲戚,亲戚个屁,不过是嫁了张家的 一个远支,死了男子又要嫁。还说是张夫人的姨侄女,我呸,骗婚不说,现在还要收拾我。你说,天下哪有媳妇忤逆婆婆的?芸娘,你给我个人,就要你身边的女 官,回去帮我教训秋氏,不把她休出去,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邹芸娘觉得两太阳都跳着疼,当务之急,还是把自己的娘安抚住,免得她再跑去求柴旭做主,到时自己的脸面就丢尽了。
☆、第170章 悍妇
邹夫人被女儿扶了坐下,接了女儿倒来的茶,这才抽泣着讲秋氏的罪状。秋氏当日来说亲时候,说的本是张夫人的姨侄女,因为父母双亡,守孝耽搁了婚期。家里一大笔产业,全都可以当做嫁妆。
邹夫人听的有才有貌,虽说年纪比邹大郎还大了三岁,可是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张家的亲戚说起来定不是那样差的人。于是点头答应。
这些邹芸娘都已晓得,此刻见邹夫人又唠唠叨叨,邹芸娘忙道:“娘,这些您都别讲,就说大嫂是怎么待你的?”
邹夫人哭了一声才道:“怎么待我?我都不能说。”
说着邹夫人又继续哭诉,三媒六聘娶过门来,邹夫人因为和亲友们夸过了口,必要洞房第二日,验新人的元帕。
等到第二日早上,邹夫人一早起来,就眼巴巴等着,先让人去问是否合欢,婆子回话说已经合欢。邹夫人又让人把元帕交上。
这元帕当然是没有等到,新媳妇打扮着出来,就对邹夫人道:“说亲那日就已说过我是个寡妇,从没听过寡妇再嫁人还要验元帕的,再者说了,进了你家的门,入了洞房,就是你的媳妇,你要什么元帕不元帕,简直就是为老不尊。”
邹夫人这一生,都是自己骗人的时候多,被人骗的时候少,得意洋洋中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指着新媳妇就骂:“胡说,只说你耽误了成亲时候,没说你是寡妇,你……”
秋氏浑不在意地瞧着邹夫人:“奇怪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就算是守孝耽搁了嫁期,有个把男子还不是常事,难道要死等着出了嫁,才能与人合欢?这样的话,前面几年,岂不寂寞死了?”
邹夫人差点被这话气死,邹大娘子也在旁边,听到这话就骂:“你还有点廉耻没有,大白天的,这样说话?”
“廉耻?大姊姊,你比我年纪大,我叫你一声姊姊也是该的,我可不像你,和有妇之夫勾勾搭搭,还不晓得你有没有像你娘一样,也生了个私孩子?别以为把人送进了东宫,就能抹掉这事”秋氏见第二天就翻脸,也大大方方坐下。
邹大娘子和邹表兄偷情这么几年,从没有人敢当面说过,就算赵家昔日来退亲,也说的是两家不合,此刻被秋氏说出实情。邹大娘子就要扑上去撕秋氏的嘴:“我把你这胡说八道的嘴给撕烂。”
秋氏寡妇再嫁岂怕这个,不等邹大娘子扑过来,就伸脚一绊,邹大娘子跌到在地。邹夫人见状就上前去抓秋氏,秋氏手一推,邹夫人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虽没跌倒却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丫鬟们急忙把邹夫人扶住,邹夫人气的望着秋氏大喊:“我是你婆婆,你……”
“我当然晓得你是我婆婆,只是我告诉你,你要是好好的,和我讲婆媳呢,我就还你婆媳的情分,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客气。就你们家里这些女眷,不够我一只手的。”秋氏瞧着邹夫人只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