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向荣因为之前放任了成国公的作为,事后自然也要出来收场,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的,因为很多时候你不光与旁人在博弈,与自己人也是,因为没人愿意屈于人下。
与此同时,又发生了一件事。
许向荣位于京郊的一处别院,居然被人借着抓流匪的名义给带兵抄了。抄他别院的人是京大营的人,据闻是京大营麾下有个营队在京郊附近进行例行巡逻,发现了一名可疑人士,那名可疑人士行为诡异,见到京大营的兵士便望风而逃。
由此,京大营的人才追踪到这处别院来。
这些自然都是信口胡说的,可还真让京大营的人抄出了东西,此处居然发现不少管制军械。硬弓强弩此类军械在历朝历代皆是官府严格管制物品,民间不允许私藏。当然有些富贵人家子弟喜爱骑射,家中备一二良弓也不是不可。可若是数量繁多,就值得考量了。
尤其此处地处微妙,你一商户的别院,居然敢大肆藏匿硬弓强弩,你在天子脚下藏这么多弓箭意欲为何?说你意欲谋逆都是轻的!
管闲事管出了猫腻,谁敢说京大营此举不对?京大营本就是拱卫京师安全的,打个擦边球是无人敢说闲话的,剩下的事自然是交给了兵部与京兆尹,与京大营再无关联。
许向荣知道这是镇国公府在向自己报复兼示威呢,之前沈奕瑶便是京大营的人救下的,这回又是京大营过来抄。只差明晃晃对他说,我知晓那事与你有关,咱们先把这笔账算算。
沈奕瑶身边随从护卫死伤惨重,许向荣此次也是损失惨重,与那些管制军械一同抄出的还有二三十名壮年男子。许向荣该庆幸自己一向小心谨慎,许多不易见光的东西都是分开藏匿,若不然此次的损失会大到不敢估计。
别院挂在一名商户名下,这商户自然也是许向荣的人,商户全家俱被下狱,下场估计砍头都是轻的。
钱、物、人都损失了,让许贵妃与二皇子俱是心疼不已,他们只当是被太子一系抓了到手脚借机报复,并未往一直置身事外的镇国公身上去想。许向荣倒是清楚内里,可他却是什么都不能说。
这个哑巴亏吃得让许向荣连着几日心情都不甚好。
不过镇国公如此大张旗鼓的报复,也让许向荣放下心来。若是沈家一直不动声色,他还会担忧会不会有什么后招,如此大张旗鼓的报复,就代表着那件事自此一笔勾销,此后镇国公仍是置身事外。
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那边替成国公擦屁股还未擦完,这边又出了漏子需要扫尾,许向荣已经连着好几日晚上只睡两三个时辰。
就在这之际,严霆出事了。
***
镇国公府出手,永远都是如此的让人迅雷不及掩耳。
快、狠,且准。
严霆自那日在私宅与许向荣吵了一架,便再没有往私宅里去过。换着往日,许向荣自会借着不同理由叫他出去,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日,刘羲约严霆去京郊汤泉庄子上玩乐。严霆近几日本就心情烦闷,沈奕瑶之后返回威远侯府,对自己遇袭只字未提,严霆虽不与她见面,心中却是不想呆在府里的,傍晚下了值便骑马往京郊去了。
时值初春,天还是比较冷的。
严霆身穿墨绿色刻丝鹤氅,骑马奔驰在京郊的小道上。其后是他的几名随从,王猛、王勤、刘炬三个。
天黑得有些早,严霆等人出城门之时天刚擦黑,这会儿已是夜色如墨。天上无月,连星星也躲在了阴云之后。幸好严霆等人也不是没有赶过夜路的,倒也没觉得有甚,老马识途的往汤泉庄子而去。
突然,地面一阵阵震动,似有人骑马往此处行来。见这声势,人数并不少,至少也得有二三十骑。
严霆正在疑惑,这种时候怎么有大群人马来此荒郊野岭的地方,就听得后面传来一声‘不好,侯爷快跑’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远方夜色如墨,看不清来者何人,而距他后处不远的位置,刘炬似乎中了一箭。伴随着刘炬的声音,还有嗖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响。
严霆大叫了一声‘快躲’,便一夹马腹往前窜去。身后三名随从虽已是中了箭,但也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袭击者如附骨之蚁,一直缀在后处。
天色已晚,四周黑暗不清,严霆慌不择路之下,已经识不清方向了,只知道往前跑,一直往前跑,倘若不然,今日可能就是他们几个的死期。
王勤因受伤过重,终于掉队了。其兄王猛见此,赶忙回转欲救下他。只可惜对方人数众多,还未等他靠近,王勤便被射成了筛子。王猛目眦欲裂,知晓这次逃不了了,也不准备逃,准备要与这群卑劣的偷袭者拼了。
刘炬是最先受伤的,也是受伤最重的,此时早已是体力不支。
见此,他一声大喊:“侯爷,你快跑,属下三人为你断后——”
严霆听见王猛的咆哮就停了下来,正欲反转马身前去一同搏斗,却被刘炬一刀砍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嘶鸣便飞窜了出去。
风很大,无孔不入往人眼耳口鼻中钻着。
严霆肝胆俱裂,他知晓对方人数太多,如今自己回转只会白丢了性命,压低了身子拼命催促着马儿跑得更快一些。
马蹄声仍在身后尾随不丢,远处连着传来几声惨叫。
严霆心中悲愤至极、憋屈至极。
连对方是什么样子都未看到,他居然折了三个跟了他十几年的随从!
一声箭矢破空声响起,严霆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以他习武多年的经验,这一箭非同寻常,若是中了必死无疑,他拼命将自己身子压低到与马儿平齐,寄望能躲过此遭。
几乎是猝不及防的,身/下的骏马轰然倒下了,严霆被摔了出去,摔出了十几米远,撞在了一颗树上。
一阵清风拂来,天上的月不知何时显露出来。
月色如水,静静的洒射在这荒郊野岭之上。
严霆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但地面的剧烈震动却告诉他不是梦。他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连嘴边的血都没擦,爬起来便往树林中跑去。
胸口疼,胳膊疼,腿疼,头疼,浑身无一处不疼。严霆往外吐着血,一路踉跄而行。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对他下如此毒手?
不知为何,他眼前出现了镇国公那张威武霸气的老脸。
身后不远处,一行人俱都下了马来。
“二爷,那厮往山上去了。”
一簇簇火把被点燃,将四周照得宛如白日。
这一行人俱是黑衣蒙面,唯独其首那位却不是,一脸的络腮胡子,剑眉虎目,赫然是沈鼎。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