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等他越过侍卫进入宫殿,就发现他之后准备见的两人都在自己的宫殿之中,旁边还有个一直跟在他父皇身旁的万公公。而他父皇正似乎要迫使母后喝上一杯酒。
萧见深此时依旧没有想太多。
他一路赶来甚是干渴,直接走上去便将放置在桌上的酒壶拿起来一口喝干里边的酒解渴。
殿中三个人都看向萧见深。
萧见深砸了一下嘴:“父皇,你的酒有些苦,大约变质了。”
万公公闪身来到皇帝身前挡着,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何方妖孽,也敢冒充皇子龙孙——”
骆皇后疑道:“……吾儿?”
萧见深莫名其妙地看了王公公一眼,心想对方的记忆力为何如此之差,明明不过五年没见而已。但这时骆皇后已经出声,他便转头对母后说:“儿臣回来拿点衣物。”
骆皇后定了定神:“吾儿身上的这些血……可是受了伤?刚才那壶酒……可有什么感觉?”
“母后不需担心,不是我的血,只是一万该杀之人的血。那壶酒怎么了?就是不太好喝,父皇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尝尝。”萧见深随口道。说完之后他就突然看向皇帝,道,“父皇还是尝尝吧?”
皇帝失手将杯子摔落在地。
万公公吓得连声惊呼“救驾”,可是声音如泥牛入海,都过了一刻钟了,本该守在外头的侍卫都不见有一根毛飘进来。
萧见深:“……”未免那些人聒噪,早在进来的时候,他就顺势也点了他们的穴道。此时没有人进来是正常的,但一直喊着救驾的人显然是不正常的,他一脸‘你病得不轻’地扫了万公公一眼,直接对自己父皇母后说,“父皇和母后还有什么事情?若无事儿臣便该走了,师父还在外头等着我。”说罢一挑眉,“而且第二个一万人也正迫不及待地等着儿臣前去。”
皇帝说不出话来。
骆皇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轻抿了一下嘴唇,泛青的嘴唇就有了血色;她用手抹了抹鬓发,那不经意间散落出来的鬓发也一丝不苟地重新规整。
她看着眼前这个全身上下似都披了一件鲜血盔甲的儿子,苍白的脸颊仿佛也被萧见深身上干涸血甲折射的光给染红了。
她柔声说:“你师父既还在外头等待,当速去速回。不过收拾行装一事你一个男儿如何懂的?不如母后帮你处理,你帮母后送一封信给你的外祖他们,然后在那里稍微等上一段时间,母后遣人把收拾好的东西送往外祖,到时你直接和师父走就是了。”
很有道理!萧见深爽快点头,接过骆皇后从宫殿中拿出的一封信,便要往外走去。
这时候骆皇后又指着万公公说:“这老狗自刚才开始就发了失心疯,吾儿将其一并带走吧。”
萧见深顺手也把万公公给提住了。
如此一路走到宫殿之外,那些侍卫还像他进去时候一样如人柱立在外头,他正要离去,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了一声自后传来的清脆巴掌声……萧见深脚步一顿,但想了想又觉得身为人子没必要掺合入父母之间,便继续淡定越过那些木头侍卫,往外祖家去了。
“……哦,”傅听欢冷静说,“就是你十三岁那年,你父皇要以鸩酒于你母后,估计还要杀你外祖全家,然后你五年难得回来一趟,就赶上这回事然后顺势破了你父皇的计划?”
“不错。此事也是我年长以后回想方才明白过来的。”萧见深道。
傅听欢:“……”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简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他想了想,又问,“此事多半是你师父有意为之,不然缘何如此刚好?”
“此事当然不是我师父有意为之。”萧见深奇道,“我师父修得乃是无情道,别说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就算一个王朝的兴衰成败,也与我师父无干。”
傅听欢:“……”他问出了重点,“那你为何如此刚好就回到了京师?”
萧见深淡然答:“因为我运气好。”
☆、第42章 章 四二
外界盛传萧见深乃天下一等一好男色之辈,实则对方乃天下一等一洁身自好之人。
外界盛传萧见深十三那年就已心机幽暗一举扭转天下乾坤,实则对方不过路过家门回家拿了一件衣服。
外界又盛传萧见深心狠手辣乃当朝厉帝,但真要心狠手辣,这些留言也未必能传了出来吧……
于是傅听欢便道:“那想必你十七回朝那一次,‘京中血流成河’也有其误会之处了?”
萧见深:“此事……倒是毫无误会之处。”
傅听欢怔了一下:“哦?”
萧见深道:“那一次主谋者,行廷杖而死之人有一十三人,菜市口斩首而死之人有三十九人。这些所有人的亲眷并未充军流放,也未没入教坊,全以谋逆罪论处死刑。其余被牵连者不计其数。”顿了一下,又道,“皆以死论。当日京郊的天波河确实红了整整三日。血流成河这一点,当不属于夸张之语。”
傅听欢并无什么感觉。他只有一点疑惑:“为何?你那时候回京,皇帝已然落败于皇后之手,你也想必已能坐稳皇位……为了立威?为了排除异己?”他审视着萧见深,觉得仿佛有些可能,又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傻听欢,你以为丈量天下田亩之计是一件多么小的事?能够从头到尾,悄无声息地就做好了?”萧见深说。
傅听欢这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他几乎要打了一个寒噤。
但这点细枝末节此刻不需计较,他结合着萧见深的话想了几想,霍然抬头:“你是说——”
“不错,当年知悉此事者,俱已入幽冥。于是此事方为天知地知我知之绝密。”萧见深说。几息之后,他忽然轻声道,“当年的那些人并不全是反对孤者。其中有一位曾是太子座师,也曾为孤之回朝欢欣鼓舞,认定孤乃大任之人……”
“然而道之异处,正在于此。”
再一次的三年之前。
十七岁的萧见深与二十岁的萧见深几乎无有差别。
太子仪仗、金辂车、日月山川的衮服,自有禁卫一路禁街,招摇着从京师入城大门直上内皇城大朝殿。
正中的宝座上空无一人,左侧垂帘之后却约略有一个妩媚又端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