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剪完一只脚马蹄,顾柔拿来蹄铁,国师帮忙钉上马掌。
刘青已经坐轮椅了,却仍然忍不住话多:“女君,这些交给唐宣他们做就是了,您别受累。”
顾柔不以为意:“这马性子刚烈,又鬼灵精,我得先讨好它,多和它亲近,以后它就认我做主人,才肯让我骑。”
国师蹲在地上查看马腿的关节健康程度,听见这话道:“我不骑它,为何却让我来。借我的花献你的佛。”
顾柔斜他一眼:“让你做点活又不乐意了?我劳动不了您大驾,是吧。”“劳动得,劳动得,甘之如饴。”他笑道。
刘青心里嘀咕,再过两年,女君生个小主人,只怕男君的地位,连这红毛畜生都不如了。
众人一起剪马蹄钉马掌,太阳渐渐移到正当头,这时候丫鬟茂春匆匆跑进来:“男君,来了个泼皮无赖,说是受邀而来,我们问名字,他又不讲,非跑院里来说要见您。”
顾柔柳眉倒竖:“你们也不拦着。”茂春委屈:“拦了,我和殷春、咏春姐姐都打他不过。”说着从后腰拿出自己的兵器为证,一对弯刀竟然已被生生削断。
顾柔见状微微变色:“好快的剑。”说罢拍干净手,取了一根马鞭下来。刘青见状立刻使唤护院们:“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抄家伙!”
国师却没动。方才他只朝那弯刀看了一眼,见到那短平快的削口,心中便已有数。他叫住顾柔道:“别去了。”
“云晟的人都打上门来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呀!”顾柔急得很,虽然她身在颍川,却仍然关心洛阳的形势,对于云晟赶尽杀绝的为人也相当了解,她料定对方不会放过自己一家,于是听说有高手闯入,下意识便认定是云晟派来的人。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郎朗的笑声传来:“云晟是什么东西,这人同大爷扯不上半点干系,倒与狗屁相差仿佛,你拿他出来同大爷比,岂不丢人现眼?”
这熟悉的声音,使得顾柔顿时眼睛一弯,露出了笑意,欢喜转过身,果然见到一俊美青年,穿着蓝衫,样貌堂堂,正是唐三。
“唐三哥。”顾柔握着马鞭的手垂了下来,向他招呼。
“好徒弟!”唐三则更为热情,笑容洋溢地张开双臂。
说时迟那时快,国师快步抢到顾柔身前,代替顾柔接住了唐三的一个大拥抱。
唐三相当失望,推开国师,十分嫌弃地抖了半天衣裳,才抬起头,露出那张比女人还妖娆的脸:“阿情啊,你这气量怎么跟小娘们似的。我好久不见徒弟甚是想念,真情流露一下又怎么了。”
顾柔站在国师身后笑:“唐三哥,你怎么来了?”
国师也道:“是啊,你来作甚。”那语气、态度、感情跟顾柔完全不同。就好像恨不得唐三马上滚蛋似的。
啧啧啧,唐三忍不住对发小的这种小肚鸡肠表示嗤之以鼻:“大爷来找你喝酒,还不行吗?酒我也不要你这抠唆人出,我自个带了!瞧,蓬莱山上忘忧泉酿出来的好酒,够大方吧……”
唐三是个口闲不住手也闲不住的人,护送冷山沈砚真去碧游宫治病的那段日子,他百无聊赖在后山到处闲逛,无意中发现了弟子们酿酒的酒窖,于是便开始天天泡在里头消磨时日,他也机警,所有的酒坛子只喝掉一半,剩下的再用山泉灌满,原封不动放回去,于是还保留一点酒香,竟也无人察觉。他喝那边的酒喝上了瘾,临走时还顺了两坛。
第192章 文学35
唐三嚷着要请国师喝酒, 若是往常,国师定会欣然应允, 结果这一回他没有,反而放下剪子,慢吞吞转向顾柔,用商量的口气问道:“我陪他去, 可以么。”
唐三震惊得毛发冲冠。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这三个字深深震撼了他的心灵, 这还是那个杀伐决断我行我素的国师么!
只听顾柔在一旁, 柔声埋怨着:“你不能饮酒,你忘了?”由于孙氏一直念叨想要抱孙子,顾柔在饮食上甚是注意,兼带严格管理丈夫。
国师想了想, 又用商量的口气道:“那我带他四处走走,就在附近, 很快回来。”
顾柔道:“那谁帮我剪马蹄。”
唐三实在看不下去了,出于发小情谊,临时出手搭救国师:“行了,我给你找个帮手, 别说剪马蹄,就是陪你雕萝卜花她都行。”“谁啊?”
唐三没回答, 很快转了出去,一会儿就听见陈翘儿埋怨的声音:“白皮脸,你怎么那么久, 是不是故意撇开我谋私?我跟你出来可是孟司马指名的任务,你不能让我完不成……”
“睁大你的铜锣眼睛望清楚了,是这两个人翻脸无情,不肯见咱们。”唐三往顾柔这指了指。
“翘儿!”顾柔喜出望外。
陈翘儿撇开唐三,笑逐颜开地小跑过来:“小柔,你还好吗?”拉住顾柔转了一圈,上下左右地打量:“我怎么瞧着你像是长胖了,该不会是……”脸上笑嘻嘻地。”
顾柔没能怀上孩子,不免很有些焦虑,遗憾道:“是真胖,来了这边,吃得也多。”“你做了夫人,日子可真逍遥,”陈翘儿笑着低头看去,“哎,这是在做什么呢,这小马少见哦!”
顾柔也随着她望向那胭脂红的马驹,重新露出笑容:“好看吧,我就等着它长大,骑去城里遛弯了。”“那敢情好,这骑出去必定全城瞩目,”陈翘儿由衷羡慕,回头见唐三也在瞧马,道,“怎么样,眼红不?”
唐三虽然心里也觉得这马稀奇,却嘴硬道:“切,那岂不是马比人好看!”
顾柔笑话他:“是,你就不如这个马好看。”唐三眼睛翻起:“放屁,天底下能比我唐三好看的,只有洗过头的唐三!”
唐三因为跟孟章那边领了嘱托,从洛阳风尘仆仆赶路而来,故而数日不曾洗头,一头飘飘青丝粘腻不堪,这令他抓狂得很。
陈翘儿对枣红马很感兴趣,留下来帮顾柔剪马蹄,这正好拯救了国师,他如临大赦地带了唐三出来,在许昌城内小转了一圈儿,两人来到郊外。
颍水河畔的茅屋外,国师和唐三坐在马扎上,一人一根钓竿盯着水面。
唐三嘴里叨咕:“这等粗活,随便找个下人来做不行,你居然还要同她卑躬屈膝申请批准,才能和我出来一趟,简直丢光咱们全天下男人的脸——哎,我不屑跟你同类啊。”
国师淡定道:“那你可以去做女人。”反正容貌上面,已经雌雄难辨了。
唐三还在自说自话道:“天下婆娘一个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你可得跟蓬莱岛上的渔民汉子们学学,男人外出打鱼,他们的婆娘在家不晓得多服帖,我告诉你为什么,拳头底下出真章……”
国师道:“给本座收声,鱼都被你吓跑了。”淡淡神情中透露着对唐三这股脑残思想的不屑,也是,他没婆娘,自然不晓得对婆娘千娇百宠的乐趣——等到有的时候,还不知记不记得今天这番豪言壮语。
现在开始自称本座了?刚刚在顾柔面前那窝囊样!唐三对他的执迷不悟深感痛心,摇首叹息,下断言道:“我真为你的将来担心,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壮士怕悍妻……很快你就要变成她的奴才了。”
“哼,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国师气定神闲,对唐三的打击不以为意,这时候,鱼线扯动了一下,咬钩了。
鱼线扯动第二下的时候,国师拉杆,果然一条欢蹦乱跳的大鱼出了水面。
唐三也拉杆,不料那鱼儿颇无成人之美反而落井下石——他的钓饵已经被吃得精光,剩下光溜溜一支鱼钩在水面晃荡。唐三颇为尴尬,趁着国师取下钓钩上的鱼儿时,他赶紧将自己线收了回来装好鱼饵,重新抛竿入水,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钓鱼。
国师才懒得调侃他这份尴尬,也重新抛竿,顺口问道:“京城的事情如何了?”
直到现在,才进入了正题。唐三心神一动,转头回来看着国师,眼神变得沉着凝重。
四下并无外人,他压低了声音:“云晟如今在洛阳,已是万分地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