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颖因把此事存在心里,此后一直暗中留意张府,那日可繁偷偷跑出去找蒋勋,杜颖便派人当街拦住,偷偷发以要挟之语,果然可繁经不得这个,立刻无知无畏地亲自前来。
杜颖一来贪恋可繁美貌,二来欺她娇纵任性,心想若是降服了她,从此跟骠骑将军家里做个姻亲,从此京城谁人敢欺,更不必怕那什么郭司空,岂不是一举两得。
也是合该他死到临头,才鬼迷心窍,生出这种妄想来。
可繁回想当日,便道:“那坏人向我扑过来,也不知怎地,我竟然晕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在床……”
张振忙咳嗽了声,可繁奇怪地看他一眼,又道:“我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见那贼坐在身前不远的椅子上,我想起先前的事来,气急了,便跳下地,上前揪住他……”
可繁声音颤抖,脸上毫无血色。
那日杜颖的确是坐在椅子上身死,只不过椅子正对着桌子,却是背对着床,所以可繁只顾看见杜颖坐在椅子上,却不知他正面儿如何。
因此跳到跟前儿,揪住了便喝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谁知手上湿嗒嗒黏糊糊地,但眼前所见,却更加骇人。
可繁几乎疑心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眼前的杜颖,眼中跟嘴里都流出鲜血来,最骇异的是身上,竟然从胸口到腹部,一道深深地口子,甚至能看见里头的……
可繁来不及多想,便厉声尖叫起来,几乎没直接晕倒过去。
众人听到这里,都鸦雀无声,张振忙安抚可繁:“妹子不怕,哥哥在这儿呢,那大胆贼徒已经死了。”
可繁眼中含泪,道:“那情形好怕人,我从来没见过的,那时候起,就吓傻了似的,整个人懵懵懂懂。”
赵黼不做声,旁边阿鬟问道:“姑娘,当时屋里还有别的什么人么?”
可繁吓得打了个寒噤:“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人了?不过是个死、死人。”
阿鬟道:“姑娘,你且仔细再想一想。”
可繁皱着眉,眨了眨眼,半晌方道:“我只记得,我看见那可怖东西后,大叫了声……然后……就有人赶来了。”
阿鬟道:“最先赶来的是谁?”
可繁道:“是……哥哥、不、不对……是蒋大哥!”
阿鬟不由也皱皱眉,她本想问可繁是否见过那“小二哥”,可是可繁自己不说,她却不能提醒引导,以防备口供不实。
赵黼见阿鬟为难,便道:“可繁,你再好好想想,你平日里那样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次这样胆小的,那不过是个死人罢了,六爷跟你哥哥在战场上,这种玩意儿每次不见个几千上百?当初你还偷偷地扮士兵去云州呢,难道就这么没胆儿?”
可繁本畏缩着不肯细想,被赵黼一激,不由定神,便又竭力回想了会儿,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众人忙又看她,可繁睁大双眼道:“我记得,我看见那贼人死的模样之时,不是我先叫出来的,是……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在门口。”
阿鬟见她果然记起来了,精神一振,可繁捧着头,又想了会儿,道:“是个店小二!他,他……先叫起来的。”
阿鬟问道:“姑娘,那小二是什么模样儿?”
可繁睁大双眼:“我、我没看清……他好像还提着个东西……好似、是一把壶。”
阿鬟又问:“那……他当时是在房间内,还是在房外?”
可繁皱眉道:“我、我也没留意,我只顾看那个死人去了……后来,就有一堆人冲进来,说我杀了人,幸好蒋大哥及时赶来了,他拉住我,叫我快走。”
张可繁说到这里,不由看向张振道:“哥哥,蒋大哥呢?”
张振无言以对。赵黼道:“蒋勋在刑部呢。”
张可繁兀自不懂,问道:“在刑部做什么?”
张振又咳嗽了声:“没什么,配合调查罢了。”
可繁眨了眨眼,才说道:“那到底是谁杀了那个坏人的?”
赵黼看向阿鬟:“刑部尚在调查呢。”
此刻张振也转头看着阿鬟,目光闪动间,便扫过颈间,依稀看到那高高地衣领底下,若隐若现的指痕。
张振眉头紧锁,却并未出声,只一双眼不停地在云鬟身上扫来扫去,满目狐疑。
赵黼察觉,便道:“既然这儿没事了,我们也可以走了。”
阿鬟看向可繁:“姑娘,你若有什么想起来的,可以……转告令兄或者世子……毕竟如今蒋公子还在刑部,若是姑娘所说的有利,他便也可以早些脱困。”
可繁呆呆道:“脱……脱困?”
赵黼白了张振一眼,对可繁道:“蒋勋是为了你呢,我也是想不到,他为了你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这样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张振见他们欲去,有心“相送”,又怕可繁仍受惊恐,便先留下来陪他,只看着两人,沉声道:“世子……改日再相谢。”
赵黼只哼了一声,也不搭腔。
赵黼带人出了将军府,上了马车,便问道:“方才说的,可有用么?”
阿鬟道:“至少可以向侍郎交差了。也不至于再正面儿对上将军府。”
两人对面的,却是灵雨,只顾偷眼打量,却不敢插嘴。
原来先前在世子府,云鬟拉了灵雨入内,便要了一套她的衣裳,拜托她给自己梳了个丫头的发髻。
先前赵黼一怒之下同她口角之时,灵雨虽站的远,那一声“阿鬟”却是听见了的。
灵雨自知道赵黼昔日曾经为了崔侯府的那位姑娘“寻死觅活”的传闻,且又见云鬟是这个模样性情,回想往事,自然便知道了几分。
趁着在里头给云鬟梳妆的当儿,看着镜子里那极秀丽的容颜,灵雨忍不住便在耳畔低低问道:“凤哥儿,原本是个女孩子是不是?”
云鬟并不惊异,只低低道:“姐姐,对不住。”
灵雨虽早猜到了,见她这样答,仍是忍不住停了手,片刻才道:“其实当初……世子第一次把哥儿带来的时候,我就觉着有些怪呢……只不过这一次再见面儿,哥越发出息,竟当了官儿,我就彻底的不敢想了……谁知,居然真的是……”
云鬟垂头,灵雨却又一笑:“不过这样,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