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捕头嗤地笑说:“我估摸着你也不知道,今儿可有一场热闹好戏,正是晏王世子,竟为了畅音阁的一个戏子,跑去恒王府上,跟恒王世子大打出手,你瞧瞧,这可像话?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季陶然大吃一惊:“跟恒王世子……抢戏子?这不能吧?”
盖捕头道:“怎么不能,当时许多人在场呢,十几双眼睛看着的,说的绘声绘色,仿佛还伤了人呢,是恒王爷亲自出面儿才撕撸开的。”
季陶然虽不敢信,可盖捕头言之凿凿,何况细想赵黼那人,原本也是个最“出其不意”的,倘若果然又犯了性子闹出来,倒也是有的。
盖捕头见季陶然沉吟不语,便说道:“总之……你且记得这话罢了,我也是为你着想,只是当着世子的面儿,可千万别卖了我。”
季陶然笑道:“这哪能呢?”
盖捕头又叮嘱他不要太夜在街头走动,见他去了,这才又回到桌前吃饭去了。
季陶然出了这院子,心里思忖着盖捕头方才的话,总是想不通,正要出门去瞧究竟,却见院门边儿上,挨着屋檐下静静地坐着一个人,也是捕快打扮。
因他坐着一动不动,人又很不打眼,一不留神便错过了。
季陶然在京兆府厮混这许多日子,自然是认得的,本想径直走开,然而看他手中只握着一块干了的饼子,也没有酒肴,就那样埋头一口一口啃着吃,他便走上前去,道:“小卢,你如何不在里头吃?”
捕快卢离见他靠前,已经站起来,闻言面上露出几分赧颜,低声道:“季公子,我……我已经吃好了。”
季陶然盯了会儿,小声问:“是不是钱又没了?”
卢离转开头去:“还、还有呢。”
季陶然回头看了一眼内院:“盖大哥也是糊涂了,难道就差这几个钱儿?也不叫你一块吃么?都是兄弟,也分的这样清楚,回头我要说一说。”
卢离忙拉住道:“不是,千万别说!老大原本也叫我去的,只是我自个儿不好意思,哪里总是吃人家的呢。再说,我吃这个就很好了。”
季陶然是知道他家里的,停了停,便问:“你娘近来可还好么?”
卢离点了点头,微微松了口气:“多谢公子惦记着。”
不料季陶然探手入怀,便掏出一块儿碎银子来,拉住卢离的手,放在他掌心里。
卢离吓了一跳:“季公子,你干什么?我不要!”便死命要推回来。
季陶然握紧他的手:“嫌少?还是瞧不起我呢?都是京兆府的兄弟,还分的这么清楚?再给我推,就恼了。”
卢离不敢再动,只眨着眼看他,季陶然笑道:“再说也不是给你的,你拿着,替我买点滋补之物给你娘,就算是我对老人家的一点心意了。”
卢离只顾看着他,眼睛微红,季陶然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才负手自去了。
且说季陶然离开京兆府,骑马直奔晏王世子府而去,顷刻到了地方,门上报了,便请他入内相见世子。
季陶然因心里惦记盖捕头的话,便问那带路的小厮道:“你们世子可好呢?”
小厮见问,回头看他,面上却有三分苦笑:“这怎么说呢?”
季陶然睁大双眸:“怎么?莫非有事?”
小厮咳嗽了声,有些为难道:“季公子见谅,我们当下人的,不好背地谈论主子,何况世子的事儿,这会儿外头只怕都知道了……季公子入内相见就明白了。”
季陶然便不再问,不多时来至赵黼房中。
却见两个丫头站在门口上,面色各异,见了他,便行礼,其中一个道:“季公子来了。”
季陶然因急着相见,便迈步进门。
却见外间无人,正将转进内室时,就听见里头道:“是真的疼得很呢……”那声音是赵黼不错,只不过说话的声儿竟隐隐地有些撒娇撒赖的意味,倒是让季陶然打了个寒颤。
隐约又听有人咳嗽了声,道:“不要闹。”
季陶然听了这个,才又满面喜欢,重迈步走了进去。
到了内室,果然见了他心里想见的那人,此刻云鬟正俯身从床前站起,而在她身后,却趴着一个人,竟正是赵黼,赵黼的手兀自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似的。
季陶然见着情形有些古怪,一怔问道:“这……是怎么了?”
云鬟还未开口,赵黼没好气儿道:“季呆子,你可真真儿是个呆子,你这会子来做什么?”
季陶然笑着摸摸脸,道:“难道我来的不凑巧么?”
赵黼哼了声,还要说话,云鬟回头看他一眼,他便即刻无声了。
云鬟便道:“表哥怎么来了?”
季陶然自然不好说自个儿是惦记她了,尤其是不知她在这府内到底怎么样,便只笑道:“没什么……”忽地对上赵黼的模样,便转口道:“没什么大要紧的,不过我是特意来跟你说一声儿的,因你离了侯府,别人倒也罢了,只是承儿很是不依,昨儿就闹个不停,今日又闹了几次,央求老太太把你接回去呢!”
云鬟又是意外,又有些心里说不出,双眸微微发亮看着他:“承儿……他惦记我呢?”
季陶然道:“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闹得这样,自然是惦记你呢。”
云鬟唇边带笑,垂眸看着手指上的戒指。
不料身后赵黼正竖起耳朵听的分明,因道:“那小鬼懂什么?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闹一会子也就消停了,别把小孩子的话当真。”
云鬟皱眉,却又忍住不去瞥他,只拉着季陶然的手道:“表哥,你跟我出来,我同你说几句话。”
赵黼蓦地挺身起来:“做什么要瞒着人?有什么话在这儿不能说?”
云鬟回头,温声道:“我叮嘱表哥几句,有关承儿的事,世子只怕不爱听。怎么?世子的伤不疼了么?”
赵黼这才又伏底身子,仍垫着手趴好了,嘴里哼哼叽叽道:“仍是疼得很。罢了,你们自去说就是了,只别说个不停啊,我一个人在这儿,越发疼得厉害了。”
两个人离开里间儿,季陶然因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了,就问:“世子是受伤了么?如何是这个模样?”
云鬟道:“一言难尽。”看季陶然果然好奇,便才同他略说了一番。
原来先前在恒王府内,赵黼因受气生恼,不免发了狠招,数招之下,把雷扬逼退,他又因恨雷扬先前出手那般,当下以牙还牙,电光火石之中,剑刃似白虹贯日。
只听一声惨叫,雷扬右手的筋脉已经被生生地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