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布快到了。娉婷自言自语,禁不住又开始叹气。
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看地图和名册,几乎将所有需要知道的事都温习得滚瓜烂熟,可依然不能稍减自己的头疼。每当想起到达堪布后必须面对楚北捷,她的头就不可救药的嗡嗡作响。
被楚北捷狂攻的堪布,一定正处于最为难的时候。如果守城的不是北漠名将则尹,恐怕未等她到达,堪布就被攻陷了。
她真的可以对抗楚北捷?
车轮每滚一轮,她就更靠近那个男人一步,更情不自禁猜想他在沙场上威风凛凛的模样。
不去想他,不去想他,娉婷缓缓摇头。
深深呼吸一口空气,慢慢张开眼睛,瞳眸凝邃中染上一丝坚毅,堪布之战,已经不是东林和北漠的战争,而是楚北捷和白娉婷之间的较量。
她真的想赢?娉婷静静凝视身边宛如千金重的兵符王令。
马车猛一下震动停下来,打破娉婷的沉思。车外响起负责护送娉婷的将领若韩熟悉的声音:堪布已到,小姐请下车吧,上将军亲自来接了。
掀开车帘,高高的城墙进入眼帘,多处破损和烟烧痕迹,还有几根深深插于其上尚未来得及拔掉的铁箭说明近日来战况的惨烈。娉婷从车上袅娜下来,视线方从城墙缓缓移到面前一行专程迎接她的将领身上。
带头一人满身黄尘,脸上一把杂草似的胡子,虽然几乎掩盖了一半面容,双眼却射出坚毅,一看就知道是不易屈服之辈。
娉婷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婷婷行礼:这位一定是则尹上将军,劳上将军出城来接,实在折杀小女子。
则尹一个箭步,拦住娉婷道:小姐这次是以主帅身份前来,千万不要对下属如此多礼。低声道:大王已经派快马送来王令,则尹定全力辅助小姐。入城再说如何?
娉婷点头同意,顺便取出阳凤。则尹一见阳凤的字迹,唇边溢出一丝暖洋洋的微笑,双手接过称谢。
其他各位将领纷纷过来行礼,报上名号职别。
一行人进入守卫森严的关防,则尹对娉婷非常友好,不但处处将她作为主帅看待,而且将自己的行辕让出来让娉婷暂住。
屋内主要以蓝黑两色为主,尽显原主人慷慨豪迈的个性,墙上挂着一把黝黑的大弓,案台上铺开一副堪布地形图,似乎在娉婷到来之前,则尹还在对着地图苦思破敌良策。
娉婷妙目轻转一圈,大致看过屋内极简单便利的摆设,已对则尹为人有所了解。如果不是家有娇妻,上将军府不会那般华丽雅致,因为它的主人并不是一个喜爱雅致风格的人。
不能不感叹老天的奇妙安排,偏偏是这看似粗线条的大汉,虏得从不将归乐一干权贵子弟看在眼里的阳凤芳心。
则尹吩咐各位随同的将领暂时在外等候,转身拱手道:小姐对这里还满意吧?时间仓促,只能请小姐将就一下。如果嫌这里色调太晦暗,可以吩咐亲兵找些颜色鲜艳的布匹来,不过能不能找出来就不能确保了。
娉婷见他一派镇定从容,心中急于追问军务却能不动声色,浅浅笑道:上将军客气了。军情紧急,哪有时间管那些琐事。请上将军将最近战况详细道来,我们好商量定策。
则尹正等她这一句,伸手道:小姐请坐。
两人各自坐下,则尹神色一整,沉声道:十三天前我军退到堪布,楚北捷率兵倾力围攻,幸亏堪布城墙高厚,易守难攻,众将士拼死反击,才屡次击退东林军。不过东林军毕竟有兵力上的优势,连我也没有可以将他们完全击溃的把握。楚北捷不愧是名将,屡次识破我方的惑敌之术。
我有一事需向上将军请教,希望上将军不要介意。娉婷淡淡问:北漠边城防守向来严密,又有上将军亲自坐镇,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日内连被攻破几道防线,竟被迫退到堪布这最后一道关卡。
则尹一愣,目光转厉,直视娉婷,见娉婷晶莹眸子丝毫不露怯意,方仰天长叹一声,肃然道:要不是阳凤多次向我提起她的闺中好友为人,我一定认为小姐这个问题是想对我施下马威。唉,小姐的问题的确一针见血,我军一败涂地,被迫困守堪布,并不在于敌众我寡。这次东林军号称十万兵马,真正的数目不过七万。失败的原因在于主帅。
则尹没有注意娉婷脸上的异色,站起来低头凝视案台上的堪布地图,露出回忆的神色:则尹也算北漠数得出名号的沙场老将,可遇上楚北捷,才知道什么是名将风范。他屡次识破我方的惑敌之术,身先士卒,武艺高强。第一次交锋时,他亲自叫阵,当着双方大军面前三招砍杀我手下第一勇将蒙初,震慑三军,让所有人目睹他君临天下的剑术。自此楚北捷不可战胜的形象深深打击我军军心,导致节节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