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生来不爱说话,唯有和无忧在一起时,才偶尔说两句可爱的童言童语。
自从林铁衣因为杀妻被捕之后,小美人也失去了下落,凭林家凉薄寡淡的作风,大概不会把孩子留在身边抚养的。
无忧为自己的堂弟担忧着,身体已经随着林铁衣走到了百货超市二楼。
十分沮丧的是,这座超市也免不了受怪物的荼毒。食物、衣服、文具用品之类的全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我操,简直蝗虫过境啊。”林铁衣觉得郁闷,没有吃的,他们熬不了多久。他狠狠地把手里的钢管掷出去,砸开了仓库的木门。
小木门倒塌,探出一个灰褐色的人脑袋,蛇似的转来转去。
无忧和林铁衣忙靠在一起,摆出防御的姿态。
但是那人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意图,他的眉目紧闭,鼻子和耳朵里流淌着透明液体,脏兮兮的沾满了灰尘。他的脑袋晃动了一会儿,重新缩回仓库里,不再动了。
两个人吓出一身冷汗,看了彼此一眼,无忧以手指指外面,两人脱了鞋子,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超市。
在青天白日的街道上,他们才舒了一口气。这个地方实在是不能待了。就算是步行,也要离开这里。
他们沿着街道往东边走,导航仪也丢了,只好凭借太阳来辨别方向。一个小时后,他们在一个中学门口发现了一辆自行车,自行车被路边垃圾埋了半截。大概正因为如此才没有被损坏。
两人如获至宝,用袖子擦拭车粱,试了试轮胎,居然很饱满。他们俩商量着轮流骑车。
林铁衣坐在车座上,单脚支地,很潇洒地说:“小侄子,上车。”无忧也高高兴兴地坐在后排车座上。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在路上行驶。
他们冒着严严烈日在公路上行了五个多小时。一直到距离市区几十里远时,林铁衣才停了车,后排的无忧身体一晃,差点顺势倒在地上。他站稳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到哪了?”
林铁衣满脸汗水和泥土,呼哧呼哧地喘气,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建筑:“能住的地方。”
无忧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自从坐上车子后,就开始犯低血糖,整个身体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如今见林铁衣满脸尘土,有些内疚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林铁衣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他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人。今天对无忧却起了一点怜悯的心思。他说不清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的。或许是因为之前无忧随口提了一句无心吧。
那个男孩对他而言,是一种羞辱。但是,他曾经多么疼爱这个孩子。这种疼爱,一方面是源自父爱,一方面也是因为,无心是一个挺招人疼的孩子。
那时就有很多人说这个孩子男生女相,成天阴沉沉的有古怪。林铁衣每次听到这些话,必定要把传话的人大骂一番。只有他知道无心的天真和可爱,会用香香软软的嘴唇撒娇,嘀嘀咕咕地讲小花小草的故事。
林铁衣收敛了一番回想,带着无忧走进他们今晚要临幸的建筑。
这栋四层楼房位于荒草凄凄的山坡上,楼房年久失修,白色的墙体布满黄褐色的水渍,有点像孩子的尿片。
两人穿花拂柳,披荆斩棘,终于在野草中开辟出一条道路。他们倒是不担心楼房里冒出一个贪吃的怪物。因为四周草丛和地面很完整,并没有啃咬的痕迹。
“这里是哪儿啊?”无忧刚问了这一句,两人就走到了这栋楼的正门口,门旁边竖立着一个白色的木牌:XX市第二精神病院。
即使是精神病院,也比露宿荒野被野兽吃掉要好。他们半点都不犹豫,直接进去了,只祈祷病房里能留一点食物。
院子里野草丛生,几乎没过了膝盖。看来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大楼的玻璃门敞开,玻璃和地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陆万劫站在大厅门口,随手按了一下旁边的壁灯,咔啪一声,昏暗的大厅顿时灯火通明。
居然还有电,他们两个更加惊喜,但也不敢放松警惕,挽着彼此的手腕将各个楼层巡视了一遍。
病房里的门全都敞开,看来是在灾难发生的时候,有人将病人都放走了。
一楼二楼的水电还能用,再往上就不行了。每个楼层的病房都黑洞洞的,里面摆放着简易的铁架床,水泥地板湿哒哒的,墙角还放着一捆麻绳。
他们两个是绝对不愿意在这样的病房里度过一夜的。幸好每个楼层尽头有护士值班室。二楼的值班室被锁上了,一楼的则是虚掩,里面只放了一个粉红色的单人床,一桌一椅,干净整洁。
两个人浑身脏兮兮的,瘫坐在地板上喘气,歇了几十分钟,无忧爬起来,打开抽屉扒拉了一会儿,找到一包干脆面,除此没有别的了。
无忧把干脆面分给林铁衣一半,三两口吞进肚子里,略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林铁衣拿起热水壶,说:“我去接点水烧开。”
林铁衣起身出门,无忧就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他。
水房的电灯坏了,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林铁衣进去之后,即融入了黑暗之中。无忧的一颗心当即吊了起来,又停了一会儿,林铁衣端着水壶回来。无忧才松了一口气。
“你胆子也太小了。”林铁衣嘲笑他,顺手把热水壶放在插座上,他低头继续扒拉抽屉,从角落里找出了几个奶糖。
奶糖有点融化,在塑料包装里呈不规则形状。林铁衣把奶糖全塞到了无忧的怀里:“慢慢吃。”
无忧惊喜地把奶糖揽在怀里,伸着手指数了数,小心翼翼地留了两块,剩余的装进口袋里。他把其中一颗糖塞到林铁衣口袋里,轻声说:“小叔。”
林铁衣摆手:“我不吃。”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爱吃甜的。”
他奔波了一天,滴水未进,身体状态并不比无忧好,但是他这会儿以长辈自居,认为和自己的侄子抢零食是有损颜面的。
无忧剥了一颗糖塞到嘴里,把糖纸展开,缓缓地舔上面残留的糖渣,若有所思地开口:“你这个人,有时候还挺好的。”
“怎么跟叔叔说话呢!”林铁衣板着脸说,他从门后拿起一个塑料盆,对无忧说:“我去打水洗脸,咱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了。”
临出门前,林铁衣把口袋里的糖果掏出来,随手放在桌子上,又嘱咐无忧:“把窗户关紧。”
值班室的窗户是推拉式的玻璃窗,看起来锈迹斑斑,像是很久没使用了。无忧随便检查了一下,就脱了鞋袜,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休息。
远处的水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这让无忧觉得很安心。正在神思恍惚之际,忽然眼前的光线暗了一下,又恢复原状。
无忧马上睁开眼睛,看向四周,房间里静悄悄的,头顶的灯光散发出昏黄的光,周围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异样。他周身的汗毛却在此时竖立起来,直觉刚才灯光那一闪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从床上坐起来,再次环顾四周,目光忽然凝聚着桌子。
那个地方原本放着一枚奶糖,现在却消失不见了。
他不敢乱动了,因为那个闯入者很可能就藏在房间的某个地方,怔了一会儿,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大声喊:“救命!”
一句话未落,从房顶忽然跳下来一个一米多高,穿着衣服的怪物,动作迅速地冲到门外。无忧眼疾手快,抄起一把椅子打过去。
那个东西动作太快了,椅子只来得及打到它的尾巴。
无忧看的很清楚,那是一个淡黄色带着绒毛的长尾巴,有点像猴子,然而尖端却带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