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冯氏的亲生女儿。”徐氏轻支着额头,揉着太阳穴笑道,“和冯家一般的作风,为了自己所想,什么都可以不顾。”
云意只沉默着,一言不发。云婵看着他,见他肩头微微一动,无声地喟了口气。
气氛就此变得尴尬,这霍檀是霍洹的妹妹、云意的妻子、从前与云婵关系算得不错、方才刚出手打了白芷……
她牵扯上了各方,目下弄得各方都说不出话来。是以静默了好一会儿,唯白萱低声安慰着白芷,少顷,徐氏看向霍洹:“我去见见冯氏,相识一场又多年不见,还真有些话想说。”
霍洹颔首了然,思了一思却道:“不是急事,母亲不妨先歇上一歇?”
“无碍。”徐氏含笑摇头,只看向云婵,“小婵更累些,你带她去歇息就是。还有阿芷……”
她顿了一顿,颔首又道:“既已正了身份,给她迁个住处吧。”
“诺。”霍洹一应,当即吩咐宫人去办了。又为徐氏备好了步辇,着意嘱咐宫人多上些心,去长乐宫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谁知冯氏现在会不会破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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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打赫契回来被皇太后动了刑故而在宣室殿养伤之后,云婵就未再在宣室殿中住过。
这回,是霍洹强留了她。她觉得不合宜,他便淡声回了她一句:“事出突然,没让宫人提前收拾好住处给你。离了宣室殿,你没地方去。”
“……”云婵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悲戚戚地应了,闷闷地随宫娥去沐浴更衣,着意挑了身较为厚实的寝衣来,这才敢理直气壮地穿成这般从他面前走过而不脸红。
她自然而然地往侧殿去,却在侧店门口让宫人挡住了。两旁的宫娥一福身:“姑娘,陛下说让姑娘去寝殿歇息。”
云婵抽了口气,周身僵直地回过头去,看向霍洹:“陛下……”
“嗯。”霍洹一点头,搁下奏章就走了过来,口吻和步子一样的悠哉哉,“朕觉得寝殿的床榻更舒服些,你担惊受怕几日,好好歇息,别凑合。”
她并不觉得侧殿很“凑合”。却是还没出言辩驳,已被霍洹在腰间一揽,不由分说地拥着她往他的寝殿去。
只穿着寝衣而已,被他这么揽着,隔着衣料都能觉出他手上的温度,弄得云婵的脸都红透了。
多不合规矩……传出去可怎么好?
二人到底尚未成婚,她被他送进寝殿之后就愈发惴惴不安,躺在榻上更是神情紧张。倒是霍洹把衾被一拽,给她盖好后就不多停留地往外去了,口气从容自若:“好好睡,有事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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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一觉睡到次日清晨。
醒来后果真疲惫褪尽,觉得神清气爽。
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望了望天色,猛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忙问刚挑了帘子进来的白萱:“昨晚陛下睡哪儿了?”
她身边的地方,分明平平整整。
白萱欠一欠身,神色镇定:“陛下睡侧殿了——小姐别怪旁人,都想叫小姐起来来着,陛下不让。”
堵嘴倒堵得快。云婵搐了搐嘴角,自知什么都不说为好,起身更衣梳妆。
霍洹早朝未归,她在宫人的服侍下安心用了早膳,又悠然自得地寻了本闲书来读,过了约莫一刻他才回来。
“小婵。”他噙着笑走向她,端详她片刻,满意地点了头,“气色好了。”
“是,本也没什么大碍。”她笑答道,见他滞了滞,又说:“皇太后殁了。”
云婵一怔。
“昨夜心悸而死。”他颔首。即便不再明言,二人也均知多多少少是和徐氏有关的——倒非觉得徐氏害死了她,只是徐氏回宫这一事,便足以让此时的皇太后承受不住了。
于是她轻轻“哦”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霍洹道:“无论如何,她都还是皇太后,丧还是要服的。”
云婵一点头:“自然。”
他忽然沉默了,似乎有些踌躇不定的样子让云婵愣了愣,问了句:“怎么了?”
霍洹短吁了口气,略斟酌片刻,续说:“国丧之事已昭告天下……有个人想见你。”
“谁?”
她不解,觉得普天之下,无论是谁要见她,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犹豫。
安静须臾,他稍露了点笑容,道了三个字:“冯子沅。”
倒真让云婵身上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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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冯子沅没有多么的熟悉,更说不上了解,只是,又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冯子沅对她的心她知道,却又觉得莫名。觉得两人总共不过只见过几面而已,他对她的那些心意,好似是“一面之缘”之后便有了的。
云婵本就并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又因为冯子沅妾室不少,便觉得将此理解为“风流不羁”才更合理。可纵是如此还是点头答应去见了——不为别的,就为他曾因为她受左贤王侮辱而取了左贤王的项上人头,且他此时已是满门被灭,云婵也无法拒绝这于她而言举手之劳的要求。
坐在马车上往禁军都尉府去,一路上情绪难言。
有那么点紧张萦绕在心头,这份紧张让她出言央霍洹陪她同去。他沉吟了一会儿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她,觉得自己去不得。
是以云婵静坐了一会儿已出了一手的冷汗,揭开帘子看看外面,禁军都尉府已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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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冯子沅之前,她先见到了霍檀。没有带婢子,独自一人等在禁军都尉府大门外,被禁军拦着不得入内。
不言不语地见了个礼,她未多理会霍檀,更不给她什么说话的机会,径自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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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情此景摸不清局势,云婵入了大门,目光落在同样正往里走的一禁军的背影上,她出言唤了一声“大人”,思了一思,沉然问道,“明宁长公主在外候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