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广华的一张小脸都煞白。他满脸惊慌地紧紧扒住了木桶边,泪水潺潺地向苏碧开口问道:“说实话吧,你们是不是想吃了我QAQ?”
先扎眼,后泡汤,再煮沸,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浑然觉得自己成为了苏碧手底下任人宰割的一块肉,马上就要被端上餐桌了。
听到他的话的苏碧,忍不住忽然缓缓笑了。她扬起唇角,一张干净纯朴的脸上陡然间露出了一丝阴森森的笑意,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道:“是啊,外面的宾客都来齐了,就等你上桌了。”
广华:“!!!”
他猛然惊悚了起来,急急地在木桶里扑腾着,溅起了无数的药汤。“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不要被吃!”
苏碧:“哈哈哈!”
等松子听到他焦急的喊叫声,仓乱地跑进门时,才蓦然发现广华已经赤裸着肩头,扒着木桶壁卯足了力气向外爬,而苏碧赫然在旁边看得兴致勃勃。
松子:“……”
他忍不住有些头疼,急忙快步上前安抚道:“师父,你别乱动,这药汤得泡一整天才有效果呢!“
苏碧在旁边点头,“是啊,不泡够时辰,不入味啊。:)”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广华的动作一乱,“噗”地又重新重重地掉落进了药汤里,一头黑色的长发被浸得湿漉漉的,嘴里还被倒呛了好几口药汤,说不出的狼狈。
立时间,苏碧再次忍俊不禁起来。
经过韶华仙人的妙手医治,一段日子后,广华的症状显然是好了许多。他脸上苍白病弱的气息褪去了许多,就连身体也日日被药汤浸泡地白白嫩嫩,养出了一身好皮囊。
但偏偏被毁损的灵根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无底洞一般,源源不断地吸取消耗着他身上的所有精气神。
纵然一时间给他浇灌填补了再多的灵丹妙药,也决然堵不上这个大窟窿。
韶华仙人查看了广华的情况之后,眉心不由轻轻地蹙了起来,郑重的脸色间全然都是万分棘手的艰涩。她深呼吸一口气,决心趁着下一个月圆之夜,出仙医山前去东海,求助师门的帮助。
哪怕广华被毁损掉的灵根一时半会儿不了,但至少也要帮他的心智恢复以往,总不能这样傻傻蒙蒙地继续存活下去。这样的日子,就算是生,也是蒙昧无知、苟且残喘而已。
韶华仙人一出山,偌大的后山顿时就变得空空荡荡。纵然仙医谷中仆人弟子不少,但是对他们都颇为避讳,偶尔私下闲聊起广华仙人往日间的风姿卓然,已不过是摇头兴叹。
素日有多名声斐然,今日就有多门庭罗雀,人心悲凉可见一斑。
苏碧几人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僻静地住在后山角落里的一处小院,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原以为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会持续到韶华仙人归来,却是想不到就在当晚出了差池。
“砰!”一天惊天动地的异响骤然在黑夜中炸裂,正阖目休息的苏碧当即睁开了双眸,翻身飞奔下床。
每晚到来之前,他们必定会用捆仙绳将广华紧紧地捆在床上,防止他时不时突如其来的黑化精分,难不成今日又要发作了?
她沉着眸子,紧紧地抿着唇角,快速奔向上房,却不曾料想竟在黑暗的夜空中看到了一身黑袍、蓦然闯进来的陌生人,立时她的眉心就紧紧地皱了起来。“你是谁?”
她低喝一声,屋子里的松子已经带着广华匆匆跑出来,他的手脚俱是被捆得死死的,正刚刚睁开了一双朦胧的睡眼,神情有些莫然空茫,显然刚才那声惊天动地的震响惊醒了他。
反倒是松子目光警醒地扫了一眼被强硬破坏的院墙,那嚣张霸道的做派显然是不惧被人发现行踪。
他急急地抬头向夜空中看了一眼,目光定在对方黑衣黑袍和桀骜的神色上,立时就联想起了一个人,脱口失声道:“重楼!”
魔尊重楼,重伤广华的罪魁祸首,由此在仙魔两界霸道横行的大魔头。他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要取广华的性命?
霎时间,松子的脸色当即煞白了起来,怒沉着一张小脸,虎目警惕地盯着对方,手中却悄悄捏起了一个剑诀。
然而,他这副警惕的姿态却不过是让对方嗤笑了一声,冷然地睥睨着两人,森冷阴鹫的眸子尤其是惊惶无措的广华脸上悄然转了一圈,径直道:“想不到昔日尊贵无比的广华仙人竟是沦落到了这副模样!”
他的语气平淡,话语间却是蕴含着满满的嘲讽和畅快。
“堂堂的上仙,现如今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小童子,还有一个——”他冷沉的目光在苏碧的身上一扫而过,像是冰冷刺骨的寒风刮过她的心头。
这一刻,她第一次由衷期待广华的变身。可偏偏——
“呸!大恶人!你骂我可以,不准骂我的人!”广华身上的捆仙绳不知何时被悄然松开,此时他正怒气冲冲地跳脚对视着重楼,丝毫不肯落下半分声势。
苏碧:“……”
看到这一幕的辣条倒是有些赞赏:“勇气可嘉。”
勇气诚可贵,但是危机当前,苏碧警醒地望向四周,蓦然发现整个仙医谷中竟然毫无反应,甚至连个出来打探的人都没有,不知道是他们地处太过偏僻,还是仙医谷中的众人不愿意惹是生非。
一时间,她的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偏生小暴脾气爆发的广华不知道惧怕,一双清亮透彻的眸子虎视眈眈地瞪着重楼,扬声说道:“一身黑衣,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人丑就不要出来吓人,╭(╯^╰)╮!”
苏碧哑然:……厉害了,我的哥!
就连松子也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压根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大胆,不知道该说他是无知还是无畏。
唯有重楼蓦然冷嗤一声,幽深阴霾的眸子里酝酿着无数的风暴,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爆发出来。他冷冷地牵起了嘴角,垂首俯视着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叫嚣的广华,眸光里恍然升起了一股新奇的趣味之感,仿佛是重新认识到了眼前这个人一般。
“好,很好。”他骤然开口,冷沉的嗓音里压抑着说不出的情绪和兴致,“我倒是想好好看看你这疯魔的样子,能活到几时。”
听到他的话,广华轻哼一声,将脑袋高傲地撇到了一边,“才不给你看呢!”怎么说,就是不想让他称心如意。
苏碧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浑然觉得这个中二的熊娃简直棒呆了,实力怼的对方说不出来话,必须给出一个大写的赞。
然而,魔尊重楼却是霎时间被他的话给气笑了,竟是凌空从半空中飞渡了下来,一步一步优容地走向他。立时,松子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用小小的身板将广华牢牢护在身后,反倒是自己冲上了前。
“快走!”他蓦然大声疾呼一声,自己掐着法决冲向了重楼,但他的身形还没有靠近,就被重楼轻轻挥起了一掌,悠然地给扫到了一边。
苏碧神色一敛,急忙奔跑上前,扶住了重重撞在墙壁上的松子,只见他的小脸赫然已经惨白得没有了血色,紧紧蹙着眉头捂住了胸口,骤然间喷出了一口鲜血。
当即,她的脸色一沉,心里紧紧地提了起来,一股临近死亡的危机感犹然而生,仿若那个孤身黑衣的男人就像是这世间最强势的刽子手,将他们几人的性命死死地掐在了掌心里,随时都能随意地夺去,然后弃若敝履。
人命在他的面前,不过是最佝偻般不过的存在,渺小而卑微。
苏碧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一双湛然明亮的眸子却是在黑暗中毫不示弱,不肯妥协。眼见重楼即将走到广华的面前,她倏然开口扬声说道:“杀了他又有何意义?”
她的一句话,立时间就引起了对方的沉眸注视,冷漠阴沉的眼神中隐藏着复杂而幽深的情绪,冷冷地盯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