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火如火如荼,楚绎手指扳住卡扣的瞬间,秦佑身体像是触电似的猛地一颤。
似乎是同时,楚绎下颌和嘴唇一起被放开,秦佑宽大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楚绎惊怵地睁开眼睛,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道摁住他的肩膀将他从秦佑身前生生推离,把他整个人按在了椅背上。
而秦佑也没有离开,只是两手把他死死地按在椅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光却直直地锁住他。
不甚明亮的光线中,楚绎喘息未定地跟秦佑对视,他看见秦佑的双眼血丝遍布又泛着水泽,充血得连眼眶都发红,情热还未散去,但俊挺的浓眉紧紧拧起来,眼神中纠结的自责和懊丧犹如一头困兽。
方才还欣喜若狂的火热就像是被一泼冷水当头浇下,楚绎抬手想要拉开秦佑的手,可是秦佑按在他肩膀的力道大得不可撼动,片刻,倾身略微凑上前头垂在他颈侧,低沉而沙哑的开口,“别动。”
楚绎侧脸低头去看他的眼睛,秦佑就半蹲半跪在他身侧,垂下的眼皮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大半张脸都陷入阴影中,秦佑的表情,他一时看不清。
楚绎眼眶一热,艰涩地开口:“为什么?你明明,也想的。”
秦佑终于缓慢地抬起头,他眼神迷茫中带着浓浓的痛楚和挣扎,目光交缠,又似乎浮出一丝不忍。
很快,抬手捂住了楚绎望向他的那双眼睛。
“刚才,是我的错。”秦佑说。
也正在此时,突然听见车外传来人声:“是秦佑回来了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语气听得出他跟秦佑甚是熟稔。
这是别墅内院的车库,楚绎从失落和颓丧至极之后的恍惚中顿时清醒,趁秦佑怔愣的瞬间,一把拉开他的手,不可置信地看向秦佑。
女人是女人,却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站在车库门外不远处的院子里,保养得当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合体的旗袍中,看起来风韵犹存。
两人整理好衣服一块儿下车,秦佑神色已经恢复他惯常的冷肃矜贵。
见他出来,女人笑着迎上前两步,“老爷子来了,刚才听见有车开进来,半天没见人进门,让我过来看一眼。”
楚绎本来心情颓败透顶,这会儿有多了些惊诧和紧张,可以随便进出秦佑别墅的老爷子,怕就是他祖父。
别问楚绎为什么,他有种内乱未清就突然兵临城下的感觉。
但他们踏着庭院的碎石小径朝着别墅门口的时候,女人先他们一步走了。
秦佑步子不算快,眼光望着前方沉沉夜色中的庭院,低声说:“待会可以自己先上楼,不用特地招呼他。”
说话间,他们进了门。
人还站在玄关,楚绎就看到对面,客厅靠近餐厅的那面墙壁前站着个老人。
老人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的西裤,虽然头发花白,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拐杖,但站姿半点没有上岁数人的佝偻。
老人背对着他们,正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听见脚步声才缓慢地转过身,眼睛笑眯眯地看向秦佑:“回来了。”
秦佑在他身前几步停住叫,点一下头,“您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了?”
老人却没回答,目光慢悠悠地落在楚绎身上,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似的,“这位是?”
秦佑很快地开口:“楚绎。”
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遇见长辈打招呼是应有的教养,即使勉强,楚绎还是笑容得体地说:“您好,我是楚绎,最近,借住在这。”
老人上下打量他一阵,突然恍然:“楚绎,你演过那个……刺客,那部电影,叫什么?”
楚绎一时愕然,但还是微微笑着礼貌地回答,“叫《绝代风华》,没想到您看过。”
这一问一答话就长了,秦佑在旁边默了半晌,突然对老爷子开口,“楚绎刚才是赶着上楼休息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没等楚绎开腔,老人呵地笑声,“我老骨头都没这么早睡,你们年轻人急什么。”
目光又转向楚绎,赞许地说:“我看他很好,年纪这么轻,有朝气,不浮躁,我很久没遇见这么合眼缘的孩子了,遇见了自然多说几句。”
话是对秦佑说的。
老人一气儿说完,就往沙发边缓步踱过去,走到一半回头对楚绎招招手,“过来,陪老头子我将两局。”
先是夸奖一番,这会儿提要求楚绎倒真不好拒绝了,既然不能拒绝,也甭不情不愿。
楚绎立刻扯出个明晃晃的笑,作出欣然的样子应了声好。
秦佑目色微沉,还想说什么,楚绎自己已经在茶几前坐下,而且别过脸没看他。
刚好来电话,秦佑掏出手机看一眼屏幕,深深看一眼楚绎的背影,转头朝着书房去了。
客厅留下一老一少两个人,棋子摆上棋盘,秦老爷子上相,叹了口气:“秦佑那个性没意思,从小就话少。”
楚绎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好,虽然老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但这是一手把秦佑训诫出来的人,大半辈子呼风唤雨。
他要真当秦老爷子性子表里如一的温良随和,在他面前嘴里没个把门的,那就是他蠢了。
过了片刻,才斟酌着开口,“他很优秀。”
老人不无自豪地叹息:“是啊,很优秀,就说下棋,秦佑十八岁那年,就能把我将到底了。”
说完,啪地一声,利落地吃掉了楚绎一个卒,呵呵笑了。
楚绎不知道他说这话有多少弦外之音,在这个迷乱的夜晚,脑子却突然清醒了。
现在,他对面就坐着一个对秦佑寄予厚望的人,而秦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
因为家世,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他都必须有一个主流社会能视之为正常的家庭,有男主人,也有女主人,还至少得有一个孩子。
楚绎不知道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即使秦老爷子是在暗示他,人家也有这个立场,他甚至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佑的人生需要什么,他从一早就知道,可是,清醒着沉沦,他自己也是,一直在感情和理智之间撕扯。
最后一颗棋子落定,他输了。
秦老爷子面上浮出一丝疲色,把棋子摆进盒里,“今天就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