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爆炸留下的吗?”苻秋问。他低头,把嘴唇贴着袁歆沛的额头,人皮面具覆盖久了的皮肤又青又白,触碰着微凉。
袁歆沛胸膛起伏不定,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的身体不住想要蜷缩起来,无奈被苻秋死活不肯松开地压制着。
“看着我。”苻秋怒道。
袁歆沛终于肯看苻秋一眼,绝望的眼神和难言的悲哀令苻秋止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眉棱,扫过那两道浓眉,唇片最后贴在他的眼睛上。
“放了我。”袁歆沛低沉的声音说,“你做皇帝做得很好,我不该回来。是姜松那个王八蛋让他儿子捆了我回来,薛元书说,让我进宫见你一面,他就放我走。”
袁歆沛特有的沉厚的声线被胳膊上乍然传来的剧痛打断,苻秋紧紧扯着他的胳膊,“你还想走?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许诺过我什么?全都忘了吗?什么终身不娶,什么一直陪着我,都是哄人的吗?朕跟你说,朕不是什么好哄的小孩子,你哄了一天,就得哄一辈子,不然朕诛你九族!”
话一出口,沉寂涌动在二人之间。
苻秋几乎立刻就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慌乱起来,他匆忙贴着袁歆沛毁了的小半张侧脸磨蹭,恳请他原谅:“你别走了,我受不了,真的别再走了。”
袁歆沛久久没有说话,他失神地望着窗户,窗外黑蒙蒙的,天光早已陈黯。
“这些年没有我,皇上不是也过得挺好吗?生了那么多儿子,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离开我,你才能长大。”
苻秋张了张嘴。
袁歆沛没让他有机会辩驳,转过脸来,初见时的惊喜、冲动、愤懑,都化作一腔的平静,他沉沉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波澜。
苻秋眉峰动了动,半晌他神情古怪地憋出来一句话——
“你在吃醋?”
“……”
“你在为朕吃醋吗?”
“……”袁歆沛挣了两下,实在无法脱身,苻秋看着比从前瘦,却不知哪来那样大的力气。他微微喘了口气,倔强地不看皇帝,漠然地望着窗户边。
重逢带来的不止是冲昏头脑的喜悦,更多地勾起多年不见的哀痛,一想起差点为了这个不知道领情感激的人差点耗掉了性命,一次次因为怕与之阴阳两隔而向薛元书妥协。
袁歆沛却板着脸躺在那里,一副“不想和你说话”的模样,苻秋就恨得牙痒痒。
皇帝微微发凉的手掌探入袁歆沛袍内,甫一挨着他滚烫的皮肤,苻秋就发觉,他的身体在发抖,原本因为戴面具戴得久了而发白的脸色,现红得像是喝醉了酒。他的呼吸之间,也带着玉泉酒清醇甘冽的气息。
苻秋偏着头打量,这么一看,倒像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懦弱太监,那会儿真是,凭他怎样的欺负,这人也像个闷葫芦嘴,既不吭气儿也不反抗,磨磨蹭蹭,百依百顺。
怎么时光让他鬓角都生出了白发,夹在乌黑的头发里,格外刺眼。
“唔……”
皇帝捏住伪装的隐士瘦削的下巴,气息灼热的亲吻很快让袁歆沛难以克制地发出口申口今,难耐的燥热让他浑身抖得厉害,要不是双腿早就没了知觉,恐怕会可耻地缠住对方。
袁歆沛迷茫地张开眼。
所见的景象令他几乎终生难忘,他深邃的眼睛不禁越瞪越大,喉中恐惧地发出哀叫,苻秋却以唇舌堵住他的口,不让他发出吟叹之外的声音。
皇帝仍然着装整齐,只不过松了裤带,毫无松动迹象的那处迫不及待地贴着袁歆沛因为服药而难以克制站立的下身。
“不要……”依稀从袁歆沛嘴边溢出的哀声没能阻止苻秋,他专注地凝视袁歆沛,魂牵梦萦的这张脸,虽然多了可怖的伤疤,但那是为了救他。苻秋没有忘记,当初袁歆沛是如何夜以继日带着他从宫里逃出,爆炸时他又是怎样以命相护,虽然那些记忆早已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苻秋拿手轻轻碰了碰。
“唔……嗯……”汗水湿透了袁歆沛的额发,他夹杂着白发的发丝散乱在枕上。
苻秋微微睨起眼,猛然握住,一面以唇堵住袁歆沛的嘴。
“别怕,别怕……”他话声模糊,眼神里有些恍惚,痴恋地亲了亲袁歆沛汗涔涔的脖子,舌尖尝到些微咸味,他脖颈里的热气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掌,安抚苻秋心底的空落。
皇帝带着超乎寻常的决然,整个身往下一沉。
汗珠滴在袁歆沛脸上,像极了眼泪,拖过他的面颊,留下旖旎水光。
苻秋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些痛音,他分明感觉到了某种撕裂一般的痛楚,指尖微颤松开对袁歆沛的钳制。
“……你……”袁歆沛大张着嘴喘息,被动地接吻,但无法不动容。
眼前威严的帝王与那年趴在太监净身房外窗户上偷看的小孩重叠在一起,全然豁出去的包容让袁歆沛神思恍惚,他不由自主环着苻秋的腰,扣住那精瘦的腰身,顶撞之中,空气里弥漫开血气。
苻秋疼得低声咒骂,久不曾体味过的快意在他沉寂了十数年的漆黑旅途中点燃了一盏灯,一灯如豆,渐渐绵延千里。
“别动。”
袁歆沛立刻停了下来,忍耐令他脸孔红得想要烧起来,他的眼眶通红。
“别哭啊……”苻秋叹了口气,待痛觉消散一些,两手撑住袁歆沛的胸膛,颤抖不已的双腿贴着身下人的腰。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苻秋咧嘴笑了笑,声音里透出无奈与疲惫。
待药劲过去,苻秋简直没有力气从东子身上下来。他的腿还在发颤,疲惫地趴在东子身上,手指贪恋他的皮肤,鼻端萦绕的阳刚之气中,饱含着微微苦涩的药味。起初苻秋是愤怒的,他心疼这个人残缺的容颜和身体,但又不得不惩罚他多年的缺席。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究竟为什么,好了却不回来。
这些年他是不是也像他一般的已有了一堆孩子。
也许他在宫外有了家室,才会舍不得回来。
猛然被揪住的头发让袁歆沛在昏睡之中发出一丝痛音,苻秋心底里隐有些不平,怎么倒把他累着了。想把袁歆沛闹醒,却又舍不得了。
皇帝做到这份上也是够倒霉的了。
要与自己的爱人同床共枕,还得没脸没皮下药,明明流血的是自己,没个人心疼就罢了,还得自己洗。
……
苻秋猛将木瓢一摔,简直没有天理。他默默嘀咕着,却不得不从浴桶里爬出来。内侍个顶个的机灵,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皇帝谁也不想瞒着,他金屋藏娇了,阖宫上下的人都知道,连坊间也有了传言。
薛太傅简直其心可诛,将天子引入歧途,好在还有五个皇子,不然大楚的江山可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