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你摸摸我的腰。”
皇帝的手探了过去,摸到一只水囊。
“喝点水,外面已经炸开了,马上就有人把我们挖出去。”深邃目中的安定犹如松柏一样遒劲而悍稳。
苻秋怔怔看着东子,用力点头。
苻秋自己喝完水,又给东子喂了些,他低着头,含不住水,苻秋索性自己先喝一口,含在嘴里,再贴上去渡给东子。
刚要推开,东子毫不客气发狠一般亲吻他,亲得苻秋脖子都发酸,才暗骂一声,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要不是朕动不了,朕真想……”苻秋眼神灼热地看着东子的眼仁,喉结上下动了动。
“想什么?”东子眼睛含着笑。
苻秋恶狠狠道:“想在这儿干你。”
石板在东子肩背与脖颈弯折处磨出了血痕,他浑然不觉,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
“……”苻秋刚喝过水显得红润的嘴唇动了动,那简直是种无声的邀请。
东子沉沉目光凝视他,肩膀忽然一下倾斜,颈后磨出的血痕让皇帝想下旨令他放弃。
“雪蛤取回来了吗?”
这个时刻提起无关紧要的话题,苻秋当然不是真的关心薛元书的死活,坦率一点说,薛元书真要死了,就没人能直接威胁到东子的性命,死了更好。
东子神情振作了些,缓慢地说:“魏青云已盯着他服下了,现在怎么样还不知道,但据魏青云说,应当无虞了。”
苻秋一手抵在胸前,支撑着东子的身体,他的手轻轻拨开东子的前襟,干燥粗糙的手掌给皮肤带来难言的舒适。
“要真出不去了,也挺好,咱们这叫死同穴了。”皇帝的笑声充满愉悦。
“好像来了。”东子耳朵动了动。
就在那刻,苻秋没来得及反应,已听见隐约的爆炸声,紧接着他被紧紧抱入东子怀中,强光闪耀,从一点星光,强作燎原之势。
爆炸来临的那刻,东子把苻秋的头往怀中一按,身上重压消失的刹那,伴随而来的是硝石刺鼻气味,疲惫不堪的身躯变得迟钝,剧痛顷刻沾染上皮肉,像充满腐蚀性的强酸一般燎开。
鼻端嗅到皮肉的焦味,苻秋抬起头,脸颊和嘴唇被液体湿润了,他尝到那里头有咸涩,还有刺激得头皮发麻得血腥。
在苻秋的印象里,那是极端模糊的三天时光,鱼贯涌入的人群,来了又去。
每当他醒来,目光总在流盼,想找到熟悉的那张脸,那个身影。但他实在烧得太厉害了,神智难以维持清醒,醒来时总在吃药,各种各样腥臭苦涩的汤药,被不同的人灌进他嘴里。
直至一天晚上,苻秋醒来,他浑身都充斥着长久昏迷之后的不真实感,他先是动了动手指,随后发现自己能坐起来,两只腿放到了床边。
他在宽大的龙床上,手触到床头盘踞的龙形雕像,被褥上明黄色尊贵无比的真龙映入眼中。
“皇……皇上……”正在打盹的宫女一醒来就被所见吓得跪倒在地,声音惶恐而惊喜:“陛下醒了!太医都在外面候着,皇上可要吃些什么?”
外间的宫女太监一拥而入,苻秋眨了眨眼睛,他眼皮酸胀,一手支着额,冷冰冰扫一眼跪了一地的宫人,没有一个眼熟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身边的人被撤换了。苻秋心道,难道八王反了?记忆如同涨潮一般蜂拥而入,占据了他所有思绪。
难耐的沉默之后,皇帝说了醒来的第一句话:“东子呢?”
宫人们面面相觑。
恐惧令苻秋声音发颤,千百种不妙的假设迅速掠过脑海,当时被爆炸带来的冲击撕裂的场景和画面,回忆起来却万般清晰。不止一声爆炸,东子好像匆匆说了几句什么,但爆破声太大,他什么都没能听清。
东子用自己的后背阻挡了爆破,紧接着他们在地上翻滚,粗重的喘息声,烟尘钻进鼻孔的气味,还有火药味,就在滚动的过程中,苻秋晕了过去。
这个认知让他充满了愧疚,更不妙的是宫人们一脸茫然,苻秋张了张嘴,他站立不稳,膝盖一曲,太监赶紧把他扶住。
貌似是太监们的头的陌生脸孔吩咐人去请太医。
“朕不要太医,东子呢?!”苻秋挂着擦伤的脸因怒意有些狰狞,表情堪称恐怖。
太监不敢呼痛,眼泪汪汪地回道:“奴才,奴才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叫个知道的人来回话!”苻秋怒道。
被丢开了的太监连滚带爬跑到寝殿外去通知各路大人,此时宫禁守卫已被薛元书全盘接管,他按剑站在台阶上,冷冷注视底下随着“皇帝已经醒了”这个消息乱成一团的朝臣,尤其是平素与夏容珏走得近的,同为袁光平门生那几个年纪轻的官员。
已有沉不住气地冲上来吼道:“既然皇上已经醒了,我要面圣。”薛元书连禁军统领都算不上,官职低微,文官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只是忌惮四周檐廊之下手持兵械的禁军。
而皇帝见到薛元书的刹那,一口气几乎上不来。形势骤然清晰,薛元书掌管了内宫兵力,他想干什么?然而苻秋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疲惫非常地按住眉心,焦躁都写在脸上,眼眶里血丝通红。
“东子呢?”
“去他该去的地方了。”薛元书一身重黑武袍,按着腰间佩剑,玩味地勾着一边嘴角,“皇上放心,东子救了臣一命,臣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放你娘的……”苻秋烦躁地揉搓头发,闭上眼又张开:“你们把他弄去哪儿了?朕告诉你,要是不能立刻见到他,朕立马让太子奉旨登基,你那些狗屁忠心都留到地下和先帝说去吧!”
薛元书扭头对太监吩咐道:“取纸笔玉玺来。”
“放肆!”苻秋猛然跳起来,恨不得把薛元书挂着吊儿郎当笑容的脸撕碎。旋即苻秋冷静下来了。
如果薛元书掌握了内宫,那他只能依靠薛元书的帮助才能见到东子,现在和薛元书撕破脸是很不明智的。
苻秋不得不耐着性子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朕的药呢?”
接下来的半个月,天子罢朝,夏容珏因涉嫌谋害天子入狱,领元帅职的姜松会同刑部提审夏容珏。最终坐实夏容珏谋逆之罪,菜市口行刑那日,天很阴。
天空弥漫着粘连不断的雨丝。
隐蔽的高楼之上,苻秋眼也不眨地看着夏容珏人头落地,搭在栏杆上的手指僵硬屈起。
“把茶拿给皇上。”薛元书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苻秋厌恨地喝了两口茶,扭头过来咬牙切齿道:“二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