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书愣了住,那魏青云笑时,脸上只有一只酒涡,他已伸了手出去,却故作凶狠抢过酒壶来,自不作声地喝上两口,眼底就翻涌起醺醺然的醉意。
“师弟。”
“……???”魏青云一脸茫然。
“师弟。”薛元书含着三分醉意,脸孔发了红,却隐没在夜色之中。
“哦,哦,对。师哥。”魏青云硬着头皮答,实在是薛元书本来抱着他后腰的手方才松了松,吓了他一跳。
天晓得魏青云此生最怕的就是登高处,他连家乡的百米小山包都不敢上去。所以轻功没学好,才会被人抓。
“这些年你去何处了?”薛元书醉眼迷蒙,轻轻抵着魏青云的额头,吐气都放得轻了,生怕惊醒这一场太美的梦,“我们养的那头小青骡呢?”
魏青云哭笑不得,将薛元书略推开一些,薛元书却又贴了上来。
“在……在家呢。”
“家在何处?”
魏青云想了又想,不知如何作答,薛元书的眼睛已经闭上,他试探地叫了声:“师哥?”
薛元书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他手心的热度和潮湿传递到魏青云脸上,魏青云不禁臊得满面通红,他是怕了薛元书的手了,浑身僵直,不敢稍一动弹。
“师哥,这里风大,要不我们下去罢。”魏青云小声道,因为怕高,把薛元书抱得很紧。
“再待会儿,急什么?”薛元书咽下去一大口酒,将滚烫的脸埋在魏青云领子里,魏青云自脖子到腰腹都起了一大片寒粒,脚下是百丈高楼,他还是怕高啊啊啊。
薛元书嘿嘿笑了两声,逗弄地摸了摸魏青云的下巴:“怕了吧?”
魏青云简直快哭出来了。
薛元书叹了口气,目光冰冷,静静凝视魏青云,摇了摇头:“可我那师弟,最喜欢爬到高处耍玩,他从不怕高。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我身边?你的主子想要什么?”
“……”魏青云怕得要死,薛元书料定他轻功不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再三逼问魏青云,得到的还是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元书耐性耗尽,索性将魏青云丢在鼓楼上,将他两手绑着,系在最高一层楼外栏杆上。之后低沉着声音,阴着一张脸,捏着魏青云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语声缓慢:“我只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
他将魏青云朝外一推,魏青云立刻失声大叫,眼角渗出泪光。
“薛大侠,薛爷爷,薛大奶奶!我真的叫魏青云,自我懂事我就叫魏青云,我他妈也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大哥,你搞搞明白,不是我要来找你,是你的人,找到了我,把我带回来的。等我回过神,已经被麻袋套住了,拜托,要是我能决定,我就是经过你家门口也会绕道三百里!”
“不说?”薛元书尾音上扬。
魏青云欲哭无泪,最后被挂在鼓楼外墙上吹了一晚上冷风,醒来时候已经连烧两天,连条狗都不认识了,看见人都像是他家大黄狗。
他伸出手,摸了摸大黄的头。
薛元书红着一双眼睛,松开被他握了三天的手,迅速起身出门。
不片刻,太医替魏青云把脉,坐在屋里写方子,被薛元书盯得后背发麻,写完立刻出门去煎药。
薛元书走出门外,脚底下虚浮,站都站不稳了。
东子拢着袖子,自树下转过身来,对上薛元书的眼睛,漫不经心道:“怕是你已杀不了我了。”
薛元书扶着树干,急促喘息,半天才缓过劲。他一手拭去嘴角血迹,漠然凝视远方:“我本就不曾打算杀你。熊沐放了你走,又回来做什么?”
东子没有说话。
薛元书笑道:“小皇帝在京城,你这一生算是完了。”
东子深邃的目落在薛元书脸上,细细打量一番,他说:“像你这样,一辈子都在找,另一个一辈子都在逃,才是一生完了。”
“你也见到我现在的样子了,谁都无须忌惮我,我已经杀不了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守好这江山,才不枉为苻家子孙。”薛元书脸色苍白,已见不到一丝血色,他中毒已深。
“你打算死了吗?”东子问。
薛元书咳嗽两声,叹了口气:“生死有命。”他拍了拍东子的肩头,随后握住,神情有些恍惚:“当心八王爷。”
东子嗯了声,远远望了一眼魏青云的房间。
“薛元书。”
薛元书抬眼看东子。
“谢谢你。”这些年出生入死,东子能感受到,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刻,薛元书都是真心在帮忙,甚至到了自己生命受到胁迫的时刻,他依然给他留了生路。
“滚。”薛元书抬脚就要踹,东子已先一步走出门外。
那一天,薛元书坐在日暮的阳光里,仔仔细细数来数去,他还有八丸解药。薛元书五指一拢,将它们一粒一粒小心装入瓷瓶之中。
外面下人来报,说魏青云已醒了。
薛元书想了想,倒出一粒解药,将它捏成两半,一半就着凉凉的茶水送入腹中。他略坐了会儿,待四肢百骸中的痛苦稍消解一些,便就站起。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师弟。”
“……”魏青云颇有点无能为力,苦笑道:“我有得选么?”
“没有,你只有这一个选择。”薛元书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他吃药,因顾忌前番被薛元书强吻,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魏青云不得不服了软。
在魏青云的眼里,薛元书是个不折不扣喜怒无常的大魔头,哦,武功还奇高。听师父说,这种武痴都有点深井冰。
不过消得三日,连魏青云都看出不对了,薛元书居然会吐血!
魏青云指着床边那摊血渍几乎吓得跳起来,下人听见他叫连忙进来。
“我吐血了!!!我什么时候吐血的?是不是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吐的?”魏青云按着自己心口,隐约觉得有点痛。
下人忙道:“公子休急,不是公子吐的,这,奴婢这就收拾。”
不是他吐的?魏青云多长了个心眼,半夜里,听见一点动静就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