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琨捧着断手,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不片刻,撤出右手在地上乱摸。
东子自树上跃下,反手拔出重剑,抖动手腕,站定在卫琨身前。
两人很快战成一团,他没想到便是买通卫琨的男宠,令他接吻之时吃下些令筋骨酥软的药物,依然无济于事。多疑如卫琨,即便烂醉如泥,也有一只眼睛永远不醉。
姜松的头浮出水面,急促咳嗽,感到那两人身遭一股无形劲势。他在水中摸索软剑,骤然触到软皮肉,捞出来竟是卫琨断手,自手肘之下切断。
姜松连忙丢开断臂,摸出两把软剑,肺中连连刺痛,浑身滴下血水。
积在胸中的一股血气涌上,自喉中溢出,姜松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等待卫琨露出败势,始料未及的是,卫琨已断了一臂,右手仍能抵挡住东子的突袭。
卫琨痛苦大叫,发狂地挥出长剑,与东子手中重剑一击,金属相接之声嗡嗡震得东子眼前发白,他一脚顿后,直抵上树干,倒行飞踏在树上,才险险定住身形。
“你小子……”卫琨失血过多,脸色发白,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有种!”话声与重击齐下,长剑向前迫得重剑逼至东子眼前,他两手握剑,虎口破裂。
卫琨仰头向天,发出一声森林王者般的咆哮,单足拉开一顿,上身后撤,东子慌忙收力,却已来不及,被卫琨带着翻倒在地。
卫琨大叫一声,跨坐在东子脖上,手痛使得他上半身难以用力,只得以一膝紧压东子脖颈,东子喉间格格作响。
挥剑而来的倒影自东子眼孔中惊醒卫琨,他长剑一挥,姜松手中软剑被震飞。
卫琨连连喘气,回头看一眼姜松。姜松拔出靴中匕首,听见东子脖子隐隐发出的断裂之声,他心惊胆战,手脚俱已脱力,不敢真的凭两把匕首攻上前。
“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先帝的人,先帝的遗言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姜松声音发颤。
“你就不想知道他最后说了什么吗?”
卫琨膝盖顿停了住,东子双膝定住,二人目光对上,卫琨收起脚,改右手掐住东子的脖子。
“他说了什么?”卫琨声音嘶哑,虽力气惊人,左手断臂处依然不停滴出血来。
“说!”卫琨手掌重重一收,掐得东子面色紫胀。
他张了张嘴。
“什么?”卫琨神色恍惚。
“……”东子紧抓着他的手。
卫琨单膝跪地,披头散发靠近东子耳边。
姜松摇晃着身,捏紧匕首。
“先帝遗诏,令……”东子喘了口气,那一瞬的悲悯并未被卫琨看在眼里,他微微恍惚,听清东子说的话。
卫琨浑身一震,摇摇欲坠地抓着东子起身,发出一声绵长悲戚的大叫,目中老泪闪动。
“不可能……这不是他说的……他说过北患一除,便调本王回京。”卫琨失去神智地扼紧五指,“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竟敢矫诏作乱。”他声音犹如钟鼓,震颤得人心肺发寒。
此时卫琨耳朵一动,眼微眯,挥臂向后一摔,东子整个人被甩出,将姜松扫翻在地。
卫琨摇摇欲坠站着,猛然间咆哮一声,按着伤处,栽倒在地。他目光涣散,遥遥望着天空,一颗淡星都无,唯独一轮孤月,冷清映照天际。
东子跪着直起身,弯腰呕出一口淤血,脖子几乎被勒断的剧痛令他难以凝聚精神。
他瞥了一眼,悄然挪去拾起重剑。
剑尖拖在地上,东子悄无声息靠近卫琨,卫琨却仿佛死了一般,直直躺着。
“狗奴才,你挡着本帅的月亮了。”卫琨说,眼角滚出泪来。
“他当真命你杀我?”
东子提起剑。
“他便没有只言片语,是单独说给我听的?”卫琨手一动,便看见东子手中剑轻动,卫琨漠然道:“手下败将,还敢在本王眼前动兵刃。”
那是一颗光彩如昨的明珠,卫琨失神地望着,将它凑近到眉间。
“豺狼或可缓……虎豹……不可留。”他苍凉一笑,三颗明珠夹在指间。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早已摩挲了千万遍的珠子。
“既是如此。你想要的,难不成还有哥哥不肯给的?”
东子瞳孔一缩,猝不及防间卫琨一把抓住重剑,身上挺撞上剑锋,一手紧握剑身重重捅入自己胸口。
第67章 跑路
卫琨一死,废兵马元帅一职,其麾下兵马分三人领管。褚老将军称病不上朝,朝臣一时有些人人自危,京中街头巷尾皆传皇帝私下养了一批死士,探听谁有不臣之心,便暗地里将此人割了头。
已经五日没叫东子当值,苻秋心里还没气过,此时茶凉了,也不想叫人进来。眼前龙案上堆着小山一般的折子,各地送来的,弹劾袁光平的那几个身居要职的学生。
方家水涨船高,其族中不少方姓子弟被送到京城来,想谋个一官半职。连方靖荣叫人收了一本奇闻异录,都有人上折子为他请赏。
苻秋啪一声把折子丢在桌上,仰面倒在席上,翻来翻去打了两个滚。
他想见东子,又拉不下那个脸,也不知道伤好了未。一想到是违抗了自己贸然去暗杀卫琨受的伤,苻秋又不想理他了。
从承元殿出来,已是三更天了,苻秋路过东子住的独院,五次三番过门不入。
他走过去,又退回来,站在那门口,向门缝里想窥一下到底东子在做什么。
“……”东子面无表情立于皇帝身后,他的小皇帝两只手扒着门缝,一只眼睛贴在上面,脚还轻轻垫着,不断变换角度。
苻秋看得脖子都酸了,一扭头就被吓得尖叫了起来。
“……”东子漠然勾住他的手。
苻秋扭了两下,嘴里嘀咕道:“谁准你牵着朕的手了……朕还没要与你重归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