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秋心不在焉:“自然好。”
茶盅掷在地上四分五裂一声碎响,东子拦在苻秋身前。
卫琨拍案而起。
屋外静候的禁军纷纷拔刀,生怕有个闪失。
就在李严威心头那杆秤偏向冲进去的时候,里头卫琨一串声音浑厚的笑。李严威登时摸不准头脑,上前两步,于门中窥得,兵马大元帅跪着,皇帝坐着,自然无恙。
“散了散了,着什么急,谁说里头有事的。都退远点,刀剑收好,别砍着同僚。”李严威一通训斥。
“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剑,皇上不用,何以竟知是宝剑?非亲眼所见,乃不实。”卫琨将剑抽出,两根手指一折,剑身发出痛苦一声铮铮,断作两截。卫琨随手一丢,复指向东子,“而若有宝剑在,不用,如适才皇叔所说,将其挂在墙上辟邪,就是屈才,宝剑又如何,驽马又如何?都一样是无用。”
苻秋不安地挪了挪身,张嘴,还未说话。
卫琨义正词严,双拳抱在身前,低下头,怒声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逆贼苻容,劫掠太后为质,另立王朝,忤逆祖宗在先,谋逆乱上在后!此子不除,大楚先辈的脸往哪儿搁?”卫琨侧脸拍自己脸皮,拍的苻秋只觉尴尬。
“四叔起来罢。”
卫琨摇头,仍跪着。
“四叔所求朕知道了,早朝时再议何如?”苻秋拉下脸来,已好言劝哄。
“皇叔知道,如今皇叔年迈,为大楚守了这么些年,落下一身伤病,天热发咳。天寒浑身无一处能得安稳。皇上再不听皇叔的了。”卫琨摇头抹泪,说得那叫个心酸。
苻秋只得赌咒发誓,上朝必定指出个平南乱的将军来。卫琨频频去看东子,叹道:“只怕皇上是舍不得,也信不过。”
舍不得袁歆沛出征,信不过袁歆沛能拿下八王爷。
苻秋自知道卫琨话中带话,仍未定下,只一番好言安抚,叫他府上亲兵把人带走。
东子进殿,苻秋蹲在地上,一手一把断剑,正出神。
“皇上在作甚?”东子问。
苻秋摇头,又点头,叹气声说不出的惆怅,“当真宝剑。”他随手一抛,剑落在地上当啷两声响。
苻秋这下睡不着了,昭纯宫内殿灯火通明,东子吩咐人拿吃的来,便进来伺候。
苻秋抬头,两眼通红,“朕难不成只能派你去?”
东子岿然不动,不曾说话。
苻秋绝望捂脸,将身赖在东子腰上,把人紧紧抱住,“不能派个别的谁去吗?朕下一道圣旨,命令四叔去出征。”
“嗯,回秋蕴楼,开酒楼,数银票。”
苻秋哭笑不得,心想下了这道旨,那自然是逼着卫琨去投奔八叔,届时他们两个联起手来,确实只能去当个酒楼老板了。
门外脚步声纷乱,苻秋被伺候着吃过一碗芝麻元宵,神色稍霁,浑身发热,竟出了点汗。
二人和衣歪在床上搂着抱一会,等上朝的时辰。黑暗中传来苻秋的声音——
“若命你带兵,能打得赢八叔么?”
东子懒懒将苻秋的头发解散,勾在手指上,二人手指又勾缠在一处,说不出的亲昵。
“不一定。”
“还有胜算?”苻秋问。
东子嗯了声,将苻秋的腰抱着,朝自己腰上一按,苻秋气恼地将他推开些,“同你讲正事!”
“五五开。”东子手于苻秋脊上盘桓,复又贴着他的背游移而下,于曼妙处忽然顿住。
苻秋脸孔滚烫,捉着东子手腕,低声道,“先回就是你……怎么也轮到我一回……”话未说完,苻秋被按着捉过下巴来吻,东子亲了两口,抬身,说话声发哑,“哥去打仗。”
苻秋拼命挣扎,按着东子肩的手停了下来,改而攀着他的脖子。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东子将床头小柜中一个抽屉勾开,摸出个镂金匣子,弹开盖子。
苻秋正满面臊红别着脸,左脸朝上,鼻梁贴着枕头。
脸上忽一凉,鼻端又嗅到那股暧昧甜香,想东子把膏脂盒子放在他脸上,登时勃然大怒,又不得转脸过去,否则平白浪费了那盒不易得来的东西。
“你要……你就快些……待会儿要点卯上朝……”苻秋话未说完,紧着叫了声,只声有些变调,自捂住口,才觉脸上盒子被拿开。
本来经前次才不过个把时辰,轻易便能得了,东子仍怕伤着他,一面忍耐一面贴着苻秋的脸,喘气说话,“不会误了上朝。”
苻秋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只发狠一般地与东子亲吻,犹如在波浪中沉浮,却又耽溺得懒怠起身。
东子亲他的耳朵,摸着苻秋的喉结,将他压着,低声耳语:“这膏脂原在南边得的,哥这趟,顺道买个十七八盒回来,皇上以为如何?”
那东西本用个七八次都不见得少的,一盒用上个一两年不成问题。苻秋闻言,抱着东子脑袋往自己怀里溺,抓着他头发就想暴揍一顿。偏浑身使不上力。东子又全是汗,抱也抱不住。
“朕……不准。”他拼命半天,挤出一句。
而东子浑似没有听见,只知逮着嘴就亲,摸着软的便揉。
待苻秋上朝去时,两眼黑得乌眼鸡似的,朝廷上下一片乌云沉沉,朝臣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几员老臣未来得及禀奏。
苻秋便叫宣旨。
堂下一人胆大包天,自兵部尚书身后步出,撩袍襟直身跪立,手持玉笏,请命出征。
连卫琨都是一愣。
姜松自请的话尚未说完,卫琨即打断道,“一届文臣,何能带兵打仗。”
“强帅手下无弱将,末将效命大元帅麾下十数载,曾单枪匹马剿灭北狄数百敌寇,领兵杀敌更逾万数。”姜松朗朗而言,又道:“况乎末将无妻儿拖累,不受高堂牵挂,孤身一人,与袍泽为伴。若能为国捐躯,亦成全末将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