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来作甚。”
“这会儿还不来,朕还当个鸟皇帝。”苻秋笑,以指拨去东子脸上沾的雪渣,当着小太监的面,在东子冻得没知觉的嘴上一亲。
“扶他起来。”苻秋丢下一句,便上前敲门去。
东子仍自跪着,眨了眨眼,才扭头问小太监,“皇上来过了?”
小太监赶紧把灯笼递给别人,上来扶他,“皇上进去和太后说话了,袁总管还不起来,奴才要被骂死了。”
“刚才……”低沉的声音自东子刚毅的嘴唇间发出。
“奴才等什么都没看见。”太监忙低头,跪下身去拍东子袍襟和靴上粘的雪。
他冷透的手笼在袖子里,朝屋内望了眼,一时有些踌躇,进去还是不进去。
里头传出太后气急败坏一声怒吼,“为着个奴才,夜半三更,你还想诛自己的母后不成?”
满院里十数下人都吓得低头不敢作声,也不敢乱看。
东子弹了弹袍子,膝上暗色,他迈开两条稍有知觉便抖个不停的腿,站稳,朝屋内走去。
宋太后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见东子进来,气得话声发颤——
“谁叫你起来的——”
“朕下的令。”苻秋沉声道。
“好……好……皇帝是不打算认本宫这亲娘了是不是?”两行热泪划过宋太后圆润的脸颊,红润单薄的唇抖个不停,她眼睛到处乱看。
“太后息怒。”东子直挺挺跪在宋太后床前,猛低身一个响头,抬起破了的额,血滞在伤口里流不下来。
苻秋瞳孔紧缩,未及说什么求情的话,东子那儿已朝太后道,“进宫那天奴才就已决定不娶妻,我父知道。袁家忠于先帝,忠于皇上,太后莫非信不过?”
宋太后心思被说破,一时有些没趣,本想拿簪子抵着颈子做出副视死如归的样吓唬吓唬她儿子,现簪子拿不到,也演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本宫要做一件好事,你们倒个个像本宫在逼迫你们似的。”
苻秋安抚宋太后躺下。太后圆溜溜的两只眼睛盯着帐子,忽抓住苻秋的手,抬起头,凝重道,“皇帝私下怎么闹,母后不管,但不得冷落了皇后。这皇后,也是你自己选的。皇嗣凋零,母后无颜去见先帝。”
苻秋只得硬着头皮先应下。出了屋,在门外等了会儿,才见东子出来。额上的血现才流下来,苻秋心头一痛,走前去,握住东子的手,到门口分开。
轿上坐着苻秋,东子提灯走在前面。
苻秋莫名想到那晚上与方殊宛坐在轿上,可他没办法,这一世,也无法让东子上来,同他坐在一个位子上。
就像他叫东子坐在龙椅上,他也像触电一般即刻弹开。苻秋沉默看着东子略有点佝偻的背影,眼神游移,地上两道影子却离得很近,令他想到四字:如影随形。
但人,只要朝前走,便无法低身下来,触碰自己的影。
第47章 捉奸
皇帝寝宫里不留人,男的女的都不行。
苻秋只得带东子上昭纯宫去,夜深,含胸驼背的老太医给东子一看。开了祛风邪的药,苻秋站在一边看太医给他上药。
只见得一个皇帝,一个男宠,巴巴儿盯着个太监坐床边上贴药,也是好笑。
“去看药好了没。”苻秋转头叫个小太监出去。
东子闭着眼,两扇睫毛映得那面容如冷冰一般。苻秋便出去叫人来升两个火盆子,烤得他与云含两个直是汗流浃背。
东子张眼。
苻秋正扯袖子擦额上汗水。
“……?”
“有点热。”
东子目光落于熊熊燃烧的火盆上,太医上完药已出去了,留下两个小童看着火。云含识相地欠身道,“奴家回屋去。”
门刚一关,东子仰面便朝床上倒。
苻秋随手把龙袍一脱,腰带一扯,抬脚要上床,听见闭着眼的东子硬邦邦地说,“哥染了风寒。”
那话里带着的三分撒娇意味,倒叫苻秋有种说不出的钩心,把袍襟捞着,叫人于澡房里备水。
烧得热腾腾的洗澡水泡得二人俱是脸色发红,苻秋捏着东子的下巴,对着朦胧的壁灯看他额上的伤。
“都糊上药了,有啥好看。”东子静侧过头,拿澡巾擦身。
他困得眼皮耷着,俊脸烧得通红,热气自身遭蒸腾而起,苻秋只觉他唇色润红,便贴着腰,握住东子的手,取过澡巾,替他擦背。
东子由得他去,显是困得厉害。
而苻秋满腹急色,又在见他膝上触出的青紫淤痕时,如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不自在地撇开眼,无声去揉东子的膝。
东子这才扯起苻秋两条胳膊,二人对坐着,令苻秋抱着他,将头靠在苻秋肩上。
苻秋耳朵又红又烫,低声问,“母后为难你了?”
“算不上。”东子说,摩挲苻秋腰侧,流连而忘返。
“嗯。”苻秋心思在别处,只觉热水里相拥坐着,自有说不出的惬意。上下眼皮直勾搭,想睡觉。忽听东子问,“皇后那儿……嗯……”他似很为难怎么说,片刻后方道,“总得留个后嗣。”
苻秋眼一眯,懒懒握着东子的手,他指节略粗硬,一节一节紧贴而行。苻秋道,“皇家事,东子哥想管?”
东子笑,“叫哥当总管,哥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