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记得,这是你原来那把琴?”苻秋手指摸过琴弦,略拨一下,嗡一声响。
“是。”
“东子和你认识的?”苻秋又问。
云含低着头,“在宫外多劳东子哥照顾。”
苻秋点头,“你们怎么认识的?”又看云含一眼,“别紧张,朕就想找人说说话,问什么,你答就是了。”
看苻秋踱步到窗户口,自推窗吹风,云含以低而温和的声音说,“就在楼里认识的。”
苻秋眯起眼,心说,这东子还逛花楼的?还是瞒着他去的?!于是按捺怒气,坐回桌边,拿着个茶杯在手里把玩。
“他去喝花酒?”
云含见他脸色没对,心念电转,便即含笑道,“倒不是,一群大人们来谈事,楼里伺候酒水,奴家去弹琴。”
苻秋没吭气。
“谈完事就走了,没留下过。”云含低头,敛去眼内那点情绪。
“这便相识到带你回京城来?”半晌后,苻秋满腹狐疑问道。
“是奴家自己想来。”云含抬起一双含情的眼,眼神朦胧,似有说不尽的情丝。
苻秋登时头皮发紧,站起有点想走了,身后极轻一声叹息,“皇上不知道为何要安排个男宠么?”
苻秋脚步一停。
“为何?”
“现皇上没有太子,太后自不能让皇上随心所欲,总得拘着点。但皇上不去嫔妃那里,还能来奴家这儿。”
苻秋当时听得稀里糊涂,在朝上,猛然一拍大腿,“原来如此!”
满堂朝臣面面相觑,工部一个侍郎正滔滔不绝在讲开山辟道,作拦截雪崩之用。听苻秋这一句,忽喜上眉梢,躬身噗咚一跪,“皇上英明。”
苻秋一头雾水,随后笑道,“是,是。”
“……”
于是朝臣纷纷拍苻秋马屁,工部侍郎觉着这拦雪的工程就板上钉钉了,半月后折子被打回,凡举其弊,这是后话。
太后晚上叫东子当值,白天本就免了活儿的。苻秋也不想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熬,身子吃不消。
但用膳时,要么在承元殿,要么在昭纯宫,总叫东子过来伺候。
反正吃饭这点子时辰,太后也管不过来,太后也得吃饭吶。
于是这天于昭纯宫吃午饭,苻秋、东子和云含三个在里屋,围桌坐着。下人都被叫去外头伺候。
云含素来不多话,连筷子都尽量不碰着碗碟,免得发出声音。
东子每每便是饿狠了般狼吞虎咽。在太后处当值到早上太后醒才算完,宋太后总叫东子给她梳头,太后起得晚,早饭就没得吃。
苻秋给他碗里夹笋片,道,“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东子看他一眼,扒拉过笋片,和着米饭吃。
总归苻秋夹什么他吃什么就是。
足吃了三碗饭,东子才稍用得慢些,边吃边给苻秋夹菜盛汤。
昭纯宫地方不大,吃饭的屋略比逃亡在外时客栈的上房大那么一点,布置也简单,不似他处富丽堂皇,苻秋一晃神,觉得好像还在宫外逃亡。
东子把筷子搁下,给他盛汤,汤面上飘着两小块鸡皮。
“秋蕴楼那只猫,我叫人给带回来了。”
苻秋脸上一喜,“在哪儿呢?”
“我院里拴着,等过些天教好了,给你送去。”东子把苻秋喝干没吃的鸡皮夹来吃了,转而向云含,问,“皇后来过了么?”
方殊宛来云含这儿做什么,苻秋心道,看了眼云含忍着没问。
“来过,看了眼,叫添褥子香囊等物,就走了。”云含回。
“拨人给你了么?”东子又问。
“嗯,给了两个使唤的太监。”
东子想了想,又问过两个太监的名姓,便没说话。
苻秋见他起身,忙牵他的手,道,“再呆一会儿呗。”
“瞌睡。”
东子眼圈乌青,苻秋恨道,“白天都干嘛去了,又不用你伺候,回自己院子安心睡。”
东子嘴角微翘,牵在一起的手指暧昧地摩挲苻秋的,苻秋脾虚,素来手脚爱冷,也被他摸得手指头有点发热。
苻秋舔了舔嘴唇。
东子松开他的手,高声叫人进来收拾。
没到黄昏,苻秋没叫人跟着,独自去东子住的院里找他。
刚一进院,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愤怒的声音咆哮道,“再等下去,容他坐大不成?怕是先帝交代了什么,东子哥全不记得了罢?!”
门缝里窥得里头是熊沐在,一身禁卫装扮,苻秋竟不知,熊沐什么时候成了禁军一员。
熊沐喘着大气,捏着茶杯的手收紧,猛然一个飞掷,茶杯带着内劲飞旋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