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殊宛忙不迭推辞。
东子干脆地将她膝一勾,令她趴在背上,背着她快步下山。
在方家大宅多歇了一晚上,军队再次上路,一路南下,行军十数日。
抵达京城时天且没黑,红日挂在天边。马蹄声早惊醒京城防卫,塔楼上士兵看清底下黑色“卫”字大旗,临近京城时,队伍打出王旗。城门上士兵一时惊成一团,立刻派人进宫。
时近日暮,城门大开。高冠博带的大臣们,簇着一顶象牙金银的华盖自城门内缓缓驶出。
苻秋擦了擦嘴,钻出马车。
不片刻,一声惊天动地的“我的儿啊”令全京城百姓醒过神来。
小皇帝进京了,就在这晚。
城门背后露出的,那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副天地。
皇帝同太后抱头痛哭,百官无不沾巾,簇着帝业多舛的皇上回宫。
东子勒马于城下,黑压压的一片臣子们已走远。他把马缰丢给城门卫,上楼找到京城现兵马统领,一锭十两银子拍在桌上。
“来领人了。”
统领点头哈腰,忙不迭把银子揣进袖子里,笑道,“养得好好的,半点没瘦。”
东子踱步到屋子一端,透过窗户,望见华丽非常的那顶车盖已临近宫门口。他回转身来,统领朝后退一步,咽了口口水,“公公还有何吩咐?”
“让他收拾收拾,亥时进宫。”
送了东子出门,统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方啐一口,“死阉狗。”
阉狗已下了楼,消失在长街人群之中。
第41章 男宠
是夜亥时未到,自京城一小巷深处,缓缓驶出一辆青幔子遮着的马车。至皇宫后门,换了辆好点的车子。倒也说不上多华美,不过车头挂着铜铃,铃声碎碎洒了一路。
云含抱着那把琴,安坐于车中,神思恍惚地望着车上挂着的铜铃,与流苏交织摇曳。
驾车的是个老太监,鞭子虚虚抽在驴身上。
“进宫少说话,先住含云轩,合你名字。过得今夜,明早自有人来与你分说。”沙哑的声音说。
云含低声应了。
手指摸着琴身,稍觉得安心了些。赎身银子是东子哥给的,他们的头,自然会让他有所用,这便是卖身麒麟冢所有人的归宿。
他们难有一座正经坟头。
为皇家舍生入死。
含云轩一个人都没有,蛛网支离,云含睡下已是后半夜。
刚躺下还未及闭眼,就听有人敲门。
黑影一闪进门,东子一身青葱似的太监服贴着,有些紧绷。进门先翻箱倒柜找茶来泡,茶也没有,他拿起空无一物的茶壶倒过来摇了摇。
“还没烧水……院子里的炉子太久没用,炭火都没有。”
东子嗯了声,去院子里打水,撇去一层浮叶,打了四五桶起来洗桶子洗杯子,就着桶子喝了几口,这才把井水小心装进茶壶。
进了屋,目看云含,“只有井水,干净的,可以喝。”
云含嘴皮干得起壳,喝水动作仍斯文,两手捧着冰凉的小茶杯。
“天亮去给你领炭,拨几个人过来伺候?”东子指节敲击桌面,似在想什么事。
“东子哥……”云含嗫嚅道。
“有事就说。”
云含面带踌躇,半晌才把一直憋在心底的话问出口,“我进宫这趟……是来做什么的?这些年虽做的是皮肉生意,都按月往家里捎钱,赎身差不多花光了存银。小皇帝也已回京来了……”
东子竖起掌,云含立刻收声。
“办完最后这件事,放你家去。把你爹妈名姓地址给个来,东子哥去给你送银钱。一年,三十两,够么?”
三十两寻常人家,就两个孤寡老人,怎么吃也吃不完的。云含这才缓了神色,千恩万谢,找了下屋内还有现成的纸墨,不过化开墨费了点时。
东子站在屋子里看了圈,把墙上一幅破画扯下来,随手卷起打算待会儿带出去丢。
“你身上的麒麟印好像是剜了的。”东子说。
云含一哆嗦,宛如当时的疼痛犹在皮肤上,“是。”
“挺好。”东子拍拍袖。
货腰为生,剜了去也是为了隐藏身份。云含低着头,忽小声说,“还有一事……”
东子看过来。
“我是家中独子……”
“不让你当公公,有旁的用。你选一个罢,要么当个侍卫,要么当个男宠。”东子抛出选择题,便站起身去院子里了。
云含透过门缝看见东子单脚直立,拉开拳脚,行云流水的一套拳法打完,静静立在树下,转头来看他。
“还是干老本行吧。”云含牵嘴角笑了笑,“我知道,当年弟兄们都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