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秋抓过玉佛把玩片刻,笑道,“是,朕的保命符,离不得。小时候算了命的,弄丢了朕就没命啦。这一路都是带着他,后宫几千宫人,母后就嘱朕带这一个。”
方殊宛点头。
“方小姐是有情人朕看得出。不过此行回京,暗潮涌动,朕尚有大患未除……”
“我不怕。”没等苻秋说完话,方殊宛抢道,脸涨得通红。
“那便一道回京罢。”这话说完,苻秋心底一滴水落,涟漪漾开。
方家小姐出了门,苻秋吩咐两个丫头也去睡,这才筋疲力尽地趴在床上。
东子把他抱上床,脱靴,让他平躺上床。
苻秋闭着眼,听见一阵吃东西的声音,抬眼一看东子,登时哭笑不得。
只见他两腿叉开坐上桌,把刚才两个主子没动的糕点吃了,洗过脸和手,擦脚上床,伸臂来抱。
苻秋靠在他肩头,由着他抱了。
但将来有了皇后,怎还能如此惬意。宫里也不像在宫外,皇帝寝宫里天天是些什么人,都记录在案。摸着东子手上的茧,苻秋心绪复杂。出宫后这么长日子,身边这人从侍从到个有模有样的将军,显然是先帝给他选好的忠心耿耿的一颗棋。
东子怎么想先不论。
他却是想就像这几日一样,白天里该干嘛干嘛去,晚上能睡到一张床上,方寸之间说几句闲话,一个桌子上吃饭,你伺候我我伺候你,多好。兴许是日子太快活,惹得老天见不得。等回宫,宋太后头一个容不得东子再呆在他身边,娶了皇后那二十个妃子自然也要开枝散叶。
苻秋重重叹口气。
“不困?”东子沉沉的声音。
“嗯,想事。”
“不用想,皇帝就该有个皇后,以前你不是说方家长女很好么?”
苻秋一哂,“你也知道说从前。我们俩这样了……”
“怎样?”东子问,过会儿鼻腔里又上扬着嗯了声。
苻秋在被子里胡乱揉了他两下,“就这样。”
东子笑了笑。
苻秋发觉东子这回回来比从前都爱笑,带兵也带掉了那股子奴性,现而今倒越来越英俊潇洒,加上他实质上也不是个太监,那玩意儿还在。
那回京之后,袁家功成身退。袁家老子儿子全为苻秋这把龙椅耗尽心血,说不得右相要让他赐婚。
苻秋脑袋疼疯了。
“啊——!”苻秋抓狂地在床上滚了一转。
“……”东子摸了摸苻秋的下巴。
“我也不想娶媳妇儿了。”苻秋憋出句话来。
室内静默。苻秋脸孔发烫,把头埋在东子心口,一只手在他腹肌上画圈。
东子抓住他的手,按在腰上,随口道,“嗯,不娶。”
“真的?!”苻秋直起身,两眼放光。
东子已闭了眼,没一会儿,呼吸匀净。
他娘亲的居然在这种时刻睡着了!
苻秋抬起一脚就想踹他下床,但临时抬高了些,横在他身上。
皇帝神马的太闹心了!
第二天一早,三十号人簇着皇帝进山给老太傅坟头上香,雨水令道路泥泞非常。后半截东子背着苻秋,方小姐挽着个篮子,由下人扶着朝山上走。
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老太傅坟前。卫琨先上过香,苻秋方秉三炷香插在坟前,又一番敬酒祈愿,折腾完半个时辰,鞭炮声惊起一山鸦雀乱飞。
最后到方殊宛,上香,烧纸,免不得泪水又湿了脸颊。下山时苻秋搀着方殊宛,自不可能叫人背着了。
没走几步,方殊宛“啊”一声,脚崴了,疼得一脸发白。
苻秋索性把她背起。
姜松拽住东子的袖子,示意他看。
方殊宛的白色绣鞋在裙底一晃一晃。
“嗯。”他看了会儿那鞋,转过眼来看姜松,“怎么?”
姜松笑笑,“没什么,咱们的皇后娘娘同皇上感情好得很,好事将近。我感叹一下。”
东子没接话。
“凡事都未有定数。”卫琨这话声音不算响。
但方殊宛身一颤,两手紧环着苻秋的脖子。
苻秋急促喘了两口气。
方殊宛忙放开给他揉了两下,紧抿嘴唇,声音倔强,“放我下来罢。”
“别逞强,到山底下有车子了就放你下去。”苻秋倒觉无所谓,不过每一步都很小心,下山的路比上山难走。
山道湿滑,没走几步苻秋就感到吃力,脚底下又是青苔,身一趔趄,背上方殊宛惊声尖叫。
身后一只手把人拽回来,另一只手扯着苻秋胳膊,等苻秋醒过神,半靠着东子惊魂未定地望着青苔,心口跳得厉害。
“末将来背。”东子俯下身在方殊宛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