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属下所知,应该只有这一张。”熊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毕竟易容高手也是世间难得。”说这话时候的熊沐有几分得意。
既然熊沐是暗卫,苻秋扭过脸去,东子正背对着他铺床,他还年轻,却显得有一点佝偻。
“东子,你过来。”
东子直起身,坐到苻秋身边。
苻秋认真地看着他,“你也是暗卫吗?”
东子没做声。
熊沐转着手上的人皮面具,站起身去找水喝,还在一间屋里,听见东子的声音迟疑地响起来,“是。”
熊沐眉毛一扬,咕噜一声吞下口茶去。
“那像你这样的……这样……”苻秋有点说不出太监两个字来,焦急地咬着嘴唇。
“没有了,只有我一人净了身。”东子神色如常。
熊沐淡淡望着窗外,目中有一些难以察觉的苍凉。
“先帝对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有所察觉,所以布下了这一局棋。我们都只是你的棋子,会全力助你,但你是皇上,是决策者,真正面对敌人的,只有你。”东子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
苻秋有点恍惚。
他对先帝的记忆有点模糊,他爹是个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帝王,他还记得大皇兄后来癫狂时,一边仰脖子喝酒,怀里摸着他最宠爱的王妃,王妃的尸身冰凉,他摸到她心口的刀,是他亲手送进去的。
他的手通红,酒壶上也印上了血手印。
“我们都算不得他的儿子,他眼里只有江山稳固,就算有一天他死了,大楚的江山也会捏在一个死人的白骨手里。”
窗口灌入的冷风让苻秋打了个颤。
熊沐关上窗户。
“还有多少人?”苻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熊沐双臂弯曲背靠窗台,他盯着手上的人皮,“属下和东子也刚接上头,他来沧州找的我。”
苻秋的眼神掠向东子。
“我知道的有六个,但都在不同的地方。沧州只有熊沐。先帝去世时,有二十人。”
一阵沉默。
沉默里苻秋清楚知道,这二十个人现在只有六个,要么是失去了联系,要么是死了。苻秋轻轻叹出口气,十指交叉,他稚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浓重的阴霾。
东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睡觉,天一亮先回青州,路上还要小心,不能露了痕迹。”他望向熊沐,“到青州城外你先和我们分道扬镳,去找一家秋蕴楼,跑堂会吗?”
熊沐笑了笑,“有不会跑堂的暗卫?”
暗卫需要无声无息隐匿在各种场合,这声问算白问的。
“嗯。”东子看了他一眼。
没等他说话,熊沐主动走到门边,打开门,倚在门上问,“我的房间在哪儿?”
“右边,隔壁。”
门关上了。
东子照旧给苻秋打水洗脸洗脚,这么夜半更深只有他们一间屋子亮着灯已经很引人注目。熊沐一出去,他便吹熄了灯,沉默着替苻秋擦手擦脚。
黑暗里,苻秋窸窸窣窣脱了湿衣钻进棉被里。他有心事,望着床帐子,听见东子出去以后又回来了。
不等他开口,东子主动爬上床。
雨太大了,他们俩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傍晚时已经换过了,此时都没有穿衣服,裹在被子里,苻秋缩着冰冷的手脚,翻身对着东子。
两个人僵持了会儿,东子伸手拉了拉苻秋,苻秋才顺着他将手贴在东子腰上。人的腰和大腿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不会冷透,除非是死了。
“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东子没出声。
“你身上的麒麟呢?”
苻秋的手被拉到了东子腿上,他的手掌贴着东子发热的皮肤。
“是这里?”
东子嗯了声。
“这印子是怎么弄上去的?”苻秋细细摸着他的皮肤,那里很光滑,根本摸不出会有个印记。
“刺青。”
“会掉色吗?”
“不会。”
“疼吗?”
“不疼。”东子把苻秋的手拿上来按在自己腰侧,让他暖着。
“刺的时候疼吗?”苻秋的眼睛在黑暗里静静注视着他。
东子想了会儿,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不太记得了。”
苻秋摸了摸他的脸,像对待自己最忠实的坐骑一样,摸他的耳朵和脸颊,眼睛、鼻子、嘴唇。
“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