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拿着三两银子出去的。”苻秋吞了口口水。
东子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指头。
“你去打劫了?”苻秋猜测道。
东子摇头。
“偷的?”
东子还摇头。
苻秋一咬牙,想到最坏的一种可能,“你杀人越货了?!”
“皇上喝茶。”东子捧着茶杯。
“不喝,快说啊!你要急死我啊!”苻秋炸毛道。
东子耐心又无辜地把杯子放在苻秋手掌里,才道,“白天去赌坊,手气好。”
东子艰难地喝了口茶,神色十分复杂,“咱们是不是一年都不用做工了?”
“可以找个地方,买所宅子,暂避风头。”
“去哪儿买?”苻秋倏忽间发现自己就像个傻子,从前在宫里,什么事都得问过他,周围人成天都是,皇上您想干嘛,皇上您要神马,出了宫,他只要在床上坐着就成。
这发现让他生出点挫败感。
“朝南走,边走边看。”东子停了停,又补充道,“等皇上的腿伤好了。”
苻秋神思复杂地点头,眼巴巴地望着东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东子想了想,眼睛望着床。
“哦,这个我会。”苻秋大感欣慰。
于是当天晚上,东子又要打地铺,苻秋面色一沉,拍了拍床示意他上去。
东子踌躇片刻,最终屈服于苻秋不太好看的脸色,苻秋这才好过了点,嘿嘿一笑,“我这手暖床的功夫还不错吧?”
“……”东子身体僵硬。
“床上的事我最会了,还要我做什么?”苻秋摩拳擦掌地正打算去解东子的衣扣。
东子抱着被子一卷朝着外侧。
苻秋不禁讪讪,“我说说的嘛,过来。”
东子一动不动。
“过来!”苻秋带上命令的语气。
东子这才转过身,苻秋拉扯过去半床被子,在被窝里搂过东子的腰身,他怎么就这么瘦呢?
“明天开始,饭桌上要天天有肉。”苻秋宣布道。
“……现在也……”东子的声音低下去,察觉到苻秋的手在他身上摸索,东子闭上眼,身体绷得紧紧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皇宫里,等回去我要升你做大总管,再也不欺负你。”苻秋喃喃道,将头埋在东子的胳肢窝里。
一方帐子里寂静无声。
苻秋心底里有说不出的内疚,然而皇帝的尊严不允许他再说更多,就连许诺,现在看来也是空口白话。
东子抬手,犹豫片刻,摸了摸苻秋的头。
有了银子,东子给苻秋请了最好的大夫,半月后二人重新上路,雇了马车,东子在前赶车,苻秋便在车里坐着。走前攒了个食盒,各色的点心让他隐约生出在宫里享福的惬意。
虽说马车是差了点,比不得他的銮驾。
虽说人是少了点,从前他要出行,随随便便就是前呼后拥的百来号人。
但阳光正好,又塞了满嘴的点心,苻秋钻出车厢,车前的横板上同东子一块儿坐着,随手塞了块榴莲酥在他嘴里。
东子一半脸在阳光里,一半脸阴着,神情温和,眉目敦实。苻秋怔怔看了会儿,他喉结上下滚动,苻秋心底里便升起奇异的感觉。
趁着东子不注意,苻秋猛地凑上去,一手托着他的另一侧脸,飞快在东子的喉结上啃了口,又飞快闪回车厢里。
他的心扑扑跳得厉害。
马车颠簸,车帘时不时分开一条缝,苻秋只看见东子瘦削的肩膀和不太宽大的背,但他知道那背脊有多安稳。
一夕之间,苻秋从富有五两的穷酸皇帝变成了坐拥二百三十两的小富翁,二百两够在京城买一所三进大院的。马车一路向南,天黑时候遇上城镇便投宿,遇不上就在车里将就对付一晚。
苻秋腿上的箭伤好了,留下个浅浅的凹,嫩红的颜色。晚上睡觉总不老实,为防着他挠,东子便把他两只手压在自己身后,半是揽着他睡。苻秋窝在东子怀里,黄猫窝在苻秋怀里。直朝着南边行了七日,已经是阳春时节。
苻秋在马车里睡了个饱,挑帘子出来,怀里抱着猫,极目所见,漫山遍野都是新季秧苗抽出的绿意盎然。
苻秋忍不住叫了声,“啊!”
“喵。”黄猫恹恹睁开一条缝。
东子一勒缰绳,路边荒草丛里歪着块红漆涂字的界碑。
“到青州啦。”苻秋在车上笑吟吟地问。
东子嗯了声,继续赶着马儿行路,“在青州住下?”
他歪头问苻秋。钱是东子赢回来的,这一路可说省心又惬意,苻秋只觉得比从前做皇帝时候还要宽上几分心。便也出来在横板上坐下,脑袋依恋地靠着东子的手臂,阳光晒得他睁不开眼,只留一道细细的眼缝。
“听你的。”
东子嘴角浅浅勾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