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冯子凝一路上有许多奇思妙想,路过旅行社,他想不如元旦的短假期和覃晓峰去郊区游玩,看见遛狗的老人家,他想以后有机会和覃晓峰一起养一只狗。在红绿灯前停下,冯子凝忽然想起上大学时有一回他们一起过马路,自己光顾着埋头看手机,没注意人行道的交通灯转为绿灯,抬头一看,已见覃晓峰走到人行横道的中央。
覃晓峰回头发现他竟然没走,不禁停下脚步等他。
冯子凝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怎么想的,竟然留在原地没动,只定定地望着他。
眼看着秒钟倒计时即将结束,覃晓峰又原路折回。看见交通灯变成红灯,冯子凝继续低头看手机,但他选择牵住覃晓峰的书包,待可以通行时,跟着覃晓峰通过了人行横道。
那回他们什么也没说。
冯子凝突然间发现,他和覃晓峰之间尽管时常斗嘴,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说。
这样的回忆让冯子凝在深冬的夜晚感到心暖,他用力地蹬车,赶着回家给覃晓峰做饭。
不料,冯子凝回到小区门口,才把公共自行车停靠在指定区域内,便看见覃晓峰从一旁的便利店里走了出来。冯子凝急忙叫道:“晓峰!”
覃晓峰闻声回首,见到冯子凝拎着一只超市袋子朝自己奔来,惊讶之余笑了。“回来了?”待冯子凝跑到面前,覃晓峰笑问。
冯子凝点头,好奇地看他拿了什么,问:“你想吃水果?”覃晓峰的手里拿着一盒车厘子。
“啊,”覃晓峰略有迟疑,最终点头,“嗯。”
看出他欲言又止,冯子凝不禁更奇怪了。
覃晓峰知道自己被他看穿,没有马上解释,而是先问出自己的疑惑:“去超市买东西了?买的挺多。”
说到自己拎着的食材,冯子凝难掩得意之情,打开袋子向覃晓峰展示,说:“我买了意面、淡奶油和黄油,还有其他的东西,晚餐给你做番茄肉酱意面!”见到覃晓峰挑眉,冯子凝更自得,“惊喜吧?”
覃晓峰不吝喜悦之色,笑着点头,道:“惊喜。”
可是,这样的“惊喜”远没有达到冯子凝预想中的程度,他故意挑刺道:“看你的样子,挺平静嘛。”
覃晓峰愕然,随即不好意思道:“抱歉,我的表情管理不太好。”
冯子凝嫌弃地扁了扁嘴巴。
“对了,我也有一个惊喜要给你。”覃晓峰说完顿了顿,确认道,“应该是惊喜吧。”
这话说得奇怪,冯子凝疑惑道:“什么?”
覃晓峰略有迟疑,告诉他:“阿姨来了。家里没有水果,这盒车厘子是买给她吃的。”
听罢,冯子凝惊吓得停住脚步。
这反应全然在覃晓峰的预料当中,想到王陈君大老远地从南方乘坐飞机来看望儿子,冯子凝却一脸不悦,覃晓峰不禁心疼王陈君。可心疼之余,由于知道冯子凝为什么会不高兴,覃晓峰又哭笑不得。
“她来干什么?”冯子凝满心想着晚上和覃晓峰甜甜蜜蜜地吃晚餐,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电灯泡?他不满地轻哼,嘟哝道,“不是说年初才来吗?现在元旦都没到。”
覃晓峰的心里也有一些不便明说的遗憾,劝道:“她想你嘛,说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不是在电话里说我好得很吗?”冯子凝在原地徘徊片刻,很快打定主意,拉住继续往家走的覃晓峰,“不回去了,上你那儿去。”
覃晓峰震惊得瞪圆了眼睛,道:“不好吧?阿姨特意来看你,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冯子凝当然知道不好,但是有什么办法?他想和覃晓峰待在一块儿。要是回家了,家里虽有两张床,理论上妈妈睡一张,他和覃晓峰睡一张,数量上分配足够,可是他们的年纪大了,在妈妈的面前说睡一起,总是不好的。
何况,覃晓峰还不希望他们的关系那么快让父母知道,冯子凝当然得配合着在妈妈的面前和覃晓峰保持距离。既然如此,找什么理由让覃晓峰留夜,两人夜里还共睡一张床呢?又不是女孩子,闺蜜间裸睡也没什么大不了。
冯子凝了解覃晓峰,见覃晓峰这么坦然,暗想这家伙已经打定主意吃完晚饭告辞离开了,他可不能让覃晓峰逮到机会逃跑。
“我买的食材,只够做咱们俩的晚餐。”冯子凝四处找理由。
覃晓峰看了一眼他拎着的超市袋子,没回答,表示这不是一个成功的借口。
冯子凝没好气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打算给你做饭,而且,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覃晓峰闻之讶然,问:“什么事?”
“到你那儿再说。”冯子凝撇开脸。
覃晓峰想了想,问:“但是我那儿没有厨房,还能做意大利面吗?”
看他这想方设法劝自己回家的架势,冯子凝不耐烦地反问:“你要吃面还是吃我?”
听罢,覃晓峰怔住了。
冯子凝白了他一眼,把脸转开。
也许因为早晨发生的事,这一整天下来,覃晓峰的心里始终沉甸甸的。这自然是心里装了冯子凝的缘故,好像做呼吸、喝水这样的小事也记挂在心里,让覃晓峰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但这已经不是覃晓峰头一回感受到这样的沉重,他渐渐地习惯于此,并且知道只要见到冯子凝就会好了。
现在冯子凝这么不负责任地问,覃晓峰能如何回答?他当然想——哪怕他不能明确该如何开始又如何进行。这似乎与情`欲没有多大的关系,起码覃晓峰在想那件事时,身体没有产生什么冲动,他的心情之迫切、思维之混乱,恰恰只如同晨间洗衣机里的衣物,还没有清洁干净,已经缠成一团。
想要和冯子凝时刻在一起的这份心情,对覃晓峰而言,比起高`潮和宣泄,更像那枚扎破气球的针,它可以让气球飞上比高`潮更高远的天际,或落入比宣泄更彻底的谷底。
可惜关于这些,覃晓峰全无法用语言表述,只能交给洗衣机运作时发出的声音。
“我怕两样都吃不成。”覃晓峰失笑道。
冯子凝瞪圆了眼睛,预感自己很快要真的生气了。
见状,覃晓峰忙赔笑,哄道:“好了,不想回去就算了,我吃什么都行。”等冯子凝的表情稍有好转,他问,“但是,你怎么和阿姨说呢?”
“我为什么要和她说?谁让她没声没息地来了,我当做不知道。”冯子凝不以为意地耸肩,“要是她晚点儿找我,就说在单位加班好了。”
他哭笑不得,道:“看不出来,你这么爱加班。”
冯子凝瞪眼道:“开玩笑!我的脑子里只有‘奉献’两个字好吗?”
覃晓峰可算体会到他不想回家的迫切心情,佩服地点头。
若不是知道冯子凝一直以来和家人相处的方式和习惯,覃晓峰当然不会答应冯子凝这么任性妄为。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覃晓峰的身上,他绝不会做出把妈妈留在家里,转而投宿男朋友宿舍的事。不过由于是冯子凝,反而不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