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覃晓峰向冯子凝介绍了蒋悦湖,虽然只是一个名字。冯子凝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因为他感觉得到,但凡自己问的,覃晓峰十有八九会说。如果一年以前,他在看见他们二人逛超市被偷拍的那张照片时也主动问,或许覃晓峰同样会告诉他。
他默默地在暗中观察了覃晓峰一整年,哪怕在再次相遇以后,也假装不知道蒋悦湖这个人的存在,等着覃晓峰什么时候告诉他:“小凝,和你说个事儿,我好像喜欢一个姑娘。她叫蒋悦湖。”
虽然覃晓峰没说自己喜欢她,不过,看见这条信息的那一刻,冯子凝的心里只冒出了一个念头——“他终于说了。”
对话结束,冯子凝想起自己不知道蒋悦湖的生日。闲着也是闲着,冯子凝用匿名账户登录schoolguy,点进覃晓峰的首页。
覃晓峰的上一条状态还是那张两人一起吃寿司的照片。他真不活跃。这么想着,冯子凝往评论区里瞧了瞧。
蒋悦湖:鱼忘!吃过这家,东西新鲜,味道也好。
霍一鸣:兄弟吃大餐没叫上我,记过一次。
单田恬:[吃惊]你居然会在吃饭前拍照?!
郑涛:两位大学霸又同框![憧憬]
何世健:这不是CE所的冯工吗?原来你们认识?
覃晓峰回复何世建的评论:你认识?
何世建回复覃晓峰的评论:前段时间他来我们调试所配合,那时认识的。想不到你们是朋友。
覃晓峰回复何世建的评论:嗯,认识很久了。
这张照片下方的评论不少,但覃晓峰只回复了这个叫做何世建的人。冯子凝当然认得他,毕竟两人为了调试系统,一同加班奋战了好几个周末。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是ST实验室和CE所联谊的那天。令冯子凝意外的是,覃晓峰没有回复蒋悦湖的评论,他只点了一个“赞”。
冯子凝顺着蒋悦湖的评论,点击进入她的主页,很快在她的个人资料里找到生日。看见这个日期,冯子凝的心里沉了沉,那天正好是周二,看来覃晓峰必定不能送他了。
他正要退出登录,回到覃晓峰的主页时竟发现覃晓峰在两秒钟前发布了一条新的状态,写着:居然有点儿想吃火锅?
读罢,冯子凝愣了愣。
既然想吃,为什么不说?冯子凝盯着这条状态看了半天,机械地点击刷新的按钮刷新页面。不知道刷了多少回,他刷出蒋悦湖的评论:去吃?
距离状态发布时间没有超过两分钟,可以说是读罢即回了。冯子凝托着腮,还在不断地刷新,暗想,他俩在一起应该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只剩下自己一人“孤军奋战”了。想到王陈君必定要用“你看看你的同学还有几个没结婚”来唠叨他,冯子凝瘪嘴,再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说不定也会投降,找个姑娘结婚,免不了头疼。
覃晓峰迟迟没有对蒋悦湖的评论做出回复,冯子凝退出登录,钻进被子里睡觉了。
想不到,一觉醒来,冯子凝发现下雨了。
他呆呆地望着被雨水淋湿的窗玻璃,过了很长时间,突然记起烧烤的事。
冯子凝起床洗漱一番,站在阳台的门边观望了一番雨势,雨水不大也不小,不妨碍出门。可是,这样的天气还能进行户外烧烤吗?冯子凝不禁怀疑。
他在手机上搜索荷山的天气情况,惊讶地看见雷雨大风的标志,很快,手机屏幕上蹦出了唐信宏的来电显示。
“喂?”冯子凝接起电话。
“喂?”电话那端传来唐信宏的声音和雨声,他迟疑地问,“你那边下雨了吗?”
冯子凝猜想他已经在荷山的家,便道:“下了。你家那儿也下了?”
“嗯,雨挺大的。”唐信宏说完,等雷声过后,又问,“你来是不是不方便?”
冯子凝心想这么大的雨,还怎么烧烤?可是又不好意思问。借着这个机会,他谨慎地回答:“嗯,是有点儿。”
唐信宏遗憾地说:“雨这么大,搭棚子恐怕也生不了火,没办法烧烤了。看来,只好等下次有机会,但你又要去出差了……”
想不到他会这么失望,冯子凝不由得惊讶,心想唐信宏这人其实挺好,哪怕家里条件优越、背景过硬,待人却真诚。现在听他这么说,冯子凝也有些可惜,说:“没关系,烧烤嘛,什么时候都能组。下次呗,下次可别忘了我。”
唐信宏立即道:“那是当然!”
冯子凝笑了笑,发觉无话可聊,寻思着怎么挂电话。
“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在宿舍里呆着?”唐信宏问。
这下子可把冯子凝问住了,他刚起床,全然没有打算。半晌,他讪讪发笑,说:“不知道,可能去单位加班吧。”
唐信宏沉吟片刻,说:“太辛苦了。”
“也没有,反正我也没事做。”冯子凝是打心里头觉得无聊。
他积极地说:“要不,我现在回去?我们去吃个烤肉,也差不多。”
冯子凝听罢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说:“不不不,听你那里的情况,雨不是一般大,还是在家里好了。我都行,平时周末加班是常事了。往常这个时候,我差不多正要去单位。”
“好吧。”唐信宏不再坚持,叮嘱道,“你路上小心。下雨天,路上不太安全。”
“我知道。那先这样了?再见。”冯子凝等他说完道别,挂断电话。
想不到唐信宏这人平时看起来有些冷漠,实际却那么热情,当他突然说烤肉时,当真吓坏了冯子凝。
从小到大,冯子凝的身边虽然不乏好朋友,但这么热情的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像唐信宏这样欠下一顿烧烤就自责惋惜不已的,冯子凝真是没怎么见过。
冯子凝有些怕这样的热情,尤其是前些年在国外,独来独往习惯了,真受不了和人那么亲近。
电话里所说的“去加班”并非托辞,冯子凝把需要的东西放进包里,又往包里塞了一双帆布鞋,换上T恤和牛仔短裤,套上雨靴,披着雨衣出门了。
幸好出门前全副武装,冯子凝不至于骑车抵达单位时,被突然加剧的雨势弄成一只落汤鸡。雨中的研究所看起来格外古老和僻静,满墙的爬山虎在风雨中萧索抖动,丝毫看不出一丝具备世界先进水平的科技感,反而像随时等待拆迁的危楼。
冯子凝把自行车停在车棚的角落里,奔入楼内,险些滑倒。雨靴踩在地板上嘎吱嘎吱作响,他拎着脱下来的雨衣,晃了晃满头的雨水,裤腿已湿了大半。
“哎,小伙子!”看门的老大爷把他抓个正着,将一只空水桶递给他,“把雨衣装进来,楼里才拖过地,别又弄得满地都是水。”
冯子凝忙接过水桶,把雨衣塞进去,答说:“谢谢大爷。”
“来加班?”大爷问完,见他点头,赞许地说,“可以。勤快,有前途!”
听罢,冯子凝不好意思地笑,拎着水桶上楼了。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看来即使大家都无聊,也没有人无聊到像他一样,来单位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