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舒适华贵的凤椅上,腰後被贴身侍女贴心的垫了个软垫,发髻上的凤钗明媚动人,眼底的波澜一闪而过,何怡兰再次恢复到了那个格格不入恍若置身事外的皇后:“杰纡的身体可还好?若是还有不适不必急著来请安,在宫中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才是。”
“谢娘娘关心。”凝轩面色如常的寒暄,温文尔雅的应答,心里却咯噔一下,合著皇后突然发话只是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若放在寻常百姓家妻妾之间或许没这麽多芥蒂,情如姐妹这样的词或许可能发生,可在帝王之家,想想都觉得惊悚。
比起凝轩的不漏痕迹,方才趁皇后不在时完全摆出一副後宫之主模样的娇媚女子突然低笑出声,漂亮晶亮的眼眸目光犀利尖锐,声音甜腻的不禁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后娘娘真是母仪天下关怀六宫呢,对这从进宫受封来从未到中宫参拜过的小小杰纡不但没有出言质问责怪,或是督促告诫几句,竟然还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真是让我这个旁人都觉得温暖心安呢,有这麽一个宽厚待下通情达理的皇后娘娘,我们这以後的日子可是好过了不少呢。”
“姝妃此言何意?”皇后问的平静,不愠不火,好似完全听不出来女子言语中的冒犯和冲撞。
“没什麽意思,臣妾哪儿能有什麽意思?能在这後宫拿主意的出了您皇后娘娘还有谁敢啊?这大不敬的名头可别往臣妾头上戴,臣妾可吃罪不起。”浅酌一口茶,笑的没心没肺,毫不掩饰自己对中宫之位的野心,也不在意自己处处示威步步紧逼。
“姝妃娘娘这话可有说头了,敢不敢和想不想完全是两码事儿,娘娘是不敢,但不知道娘娘想不想啊。”一直默不作声坐在一边低著个头几乎让凝轩忽视了他的存在的柳音、柳贵侍突然似笑非笑的出声道。
一时之间本以为借著皇后娘娘息事宁人不争不抢的性子可以告一段落的众人,顿时又绷紧了神经,柳音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可幸好平时他不怎麽做声,让宫里还算平静,却不料今日是怎的突然开了腔,且矛头直指如今地位不凡的姝妃娘娘。
不待姝妃发作,柳贵侍突然起身作揖:“皇后娘娘,微臣今日突感不适,想先回宫休息了,请娘娘赎罪。”
皇后自然没有硬留的道理,柳贵侍毫无阻拦的离开,却让憋了一肚子火的姝妃有气没处撒,一时间连表面上故作和善恭敬的笑意也挂不住了,一张脸铁青著,无论是谁她都夹枪带棒的堵两句。
一干人乐的看笑话,却让凝轩无聊的要死,他和她并没有什麽直接利益的冲突,没有圆场的情分,更没有落井下石的理由,只是方才柳音离开时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递过来的一个眼神让凝轩猜不透。
又闲聊了几句也就算完事,各宫的嫔妃公子各自散去,却在踏出皇后殿的宫门时看见了应该早就因不适而回自己宫里休息的柳音柳贵侍。
直起斜倚在宫墙琉璃瓦上的身体,轻轻弹了弹衣摆上的褶皱,仿佛在这里等候多时,身边没有带任何人,面无表情的向凝轩这边走来:“不强求不奢求,做人要惜福,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不该惹的不要惹方能长久,尤其是她姝妃,以後你见著乾脆就躲的远远的,免得添乱,真是闹心。”
不强求不奢求,惜福,知足常乐。这样的话凝轩也曾听到过,只是那时是在王府,只是那时这话从依璇的嘴里说出来时自己还不明白,而此刻,旧言重温,物是人非,也不知如今依璇身在何处过得如何。
刹那的恍惚,柳音擦身而过,一言毕,没有片刻的停留和迟疑,仿佛刚才说话的另有其人,而他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恰巧经过的陌路人。
(11鲜币)第六十九章 姝妃
第六十九章 姝妃
柳音的一席话虽然说的莫名其妙,但也让凝轩多了个心眼:“那个姝妃好像很得势,在皇后面前也如此大胆放肆。”
紧随其後出来的韩瑞风闻言突然一把拉住凝轩的衣袖,快步将人拉出好远,仿佛犹嫌不足似的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我说你就不能改一改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不满的翻了凝轩一眼,“这宫中隔墙有耳,即便是在自己的寝殿都不敢这麽明目张胆的讨论这个商量那个的,合著你在这道上就这麽肆无忌惮了?从某种意义而言我只觉得你和她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墨棋一向内敛谨慎心思缜密,可像现在这般警惕成这样,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凝轩本能的回了一句:“至於麽。”
“你别不信,也别去尝试,”韩瑞风压低了声音说道,“且不论她的家事如何,就说这姝妃,如今同在妃位的只有她和沈妃两人,皇上继位没有赐予贵妃、贵君、皇贵妃、皇贵君的位阶,且只给她赐了封号,就位分而言,她在後宫众妃之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你也知道皇后的性子,静宁安逸不愿争斗,说她是名副其实的後宫之主也未尝不可,而且她家世也的确显赫,她是固伦驸马最宝贝的小女儿,当今皇上的亲表妹,况且皇上对她也宠爱的紧,什麽事都尽量顺著应著,那时你不在府上没有看到,那模样,几度让那些夫人公子们猜测以为王妃之位不保,要正妻易主。而今皇上登基,她圣宠依旧,在宫中的风头正盛,即便是侍奉在皇上身边多年的沈妃和柳贵嫔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忌惮她三分,再说了,皇后娘娘都没发话,皇上又宠著,又有谁敢直接跟她结梁子、顶撞呢。”
“合著我一去数月,王府里的新鲜事儿还真是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你不如一口气都给我说个彻底吧,还有什麽稀罕有趣儿的事儿都说出来吧。”凝轩似笑非笑,他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可以不在乎,可以对那人的一举一动完全视若无物了,可为什麽听到这些个风流韵事时还是本能的想要刺挠,说出来的话总是冒著酸味。
故作镇定,努力平复心境,凝轩将一切归咎於肚子里被证实的多出来的那个东西上,肯定是因为有了他的孩子,所以才会对他多了一份希望、多了一份期待,仅此而已,不过是因为孩子,跟其他的没有关系……
“总之就像柳贵侍说的那样,你还是不要和姝妃扯上关系,能避的咱们就尽量避著吧,这样的人我们是惹不起的。”没有察觉到凝轩的异样,韩瑞风继续著柳音的话苦口婆心。
若是事事都能遂愿想躲就能躲得掉那就不会有那麽多纷争,更不会有那麽多误会,以及风波之後的欲望和野心了。
“怎麽,就这麽急著走啊?”辨识度极高的嗓音托著柔柔软软的调子,没有温言细语的酥麻,反倒是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利,身後簇拥著数十人跟著的姝妃风姿万千的朝这边走来,“专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问候,却连给我一个正脸都没有,姐妹一场,怎的如此厚此薄彼亲疏有别?”
“给姝妃娘娘请安。”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有硬著头皮守著,闻言,凝轩和韩瑞风一起转过身,双手合十保全,弯腰一揖。
男风在华朝被视为上位者的高雅,所以在行礼上男宠显得就比女妃矜贵些,男子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上,除此之外不跪任何人,男宠也不例外,所以平日里即便是为了表示恭敬行礼作揖,男妃也不过是躬身礼,顶多是腰弯的幅度大些而已,而女妃却必须是半蹲礼或者跪礼。
本因地位平起平坐而对凝轩等人的行礼以半蹲礼作为回礼的江婕妤,却仗著自己身在姝妃左右而对凝轩等人的礼数视若无睹,高傲的仰著头理所当然的享受著:“娘娘这就有所不知了,他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奴才哪里懂得大家闺秀名门望族的礼数,顾得了进度和周全?想著什麽事儿啊都是一二三四的排好了,就像这後宫一定是皇后娘娘威摄六宫,所以一门心思的巴结好那个主子就好,却不知什麽叫做好景不长,什麽叫做审时度势,殊不知如今这後宫中,中宫之主无非是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罢了。”
仿佛对江婕妤的一番话很是受用,姝妃一脸笑意甚是舒坦,毫不介意她就在皇后宫的宫门口如此出言不讳的行为,亦或者有意放纵,只为让经过的所有后妃和奴才们知道,如今这後宫之中说的算的实则是她姝妃孟嬛。
“江婕妤此言差矣,好景长不长不是仅凭你一句话说的算的,只要皇后娘娘还在後位的一天,她就是妻,而其他所有人,即便再得宠再地位不凡宠惯六宫,也不过是个妾,妻妾地位分明,不可逾越,其中一二我想出生大家的婕妤应该比我们要明白的多。”姝妃还没有说平身,可凝轩已经自动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凤眸波光流转,傲然不羁的眼神对姝妃来说绝对是一种空前的挑衅,再加上皇後殿上柳潇云的一席话,姝妃将此直接理解为了宣战。
“我有说过你可以起身麽?”动人明媚的桃花眼危险的眯起,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妩媚风情。
“可娘娘也没有说过不许起身。”论口才论见识论反应,凝轩摸著良心很谦虚的说,他还真是从没输过。
“放肆!区区杰纡竟敢以下犯上,还不快给娘娘磕头赔罪。”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而那些分不清时间地点瞎咋呼的容易让人莫名的心生捉弄之意,想著好好的收拾一下,一如此刻反应迅速的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江婕妤。
“区区婕妤?”凤眸也有样学样的眯起,只是没有姝妃的肃杀冷意,而是十足的玩味,“江婕妤这话说的好啊,煞有介事而且这气场也十足,只是这话都说出口了且还说的这麽好,怎麽这麽老半天还不动一下?就像你说的,‘放肆,区区婕妤竟敢以下犯上,还不快给娘娘磕头赔罪’?”
(11鲜币)第七十章 冲突
第七十章 冲突
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上顿时青白交错,本想羞辱凝轩等人的江婕妤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怒目圆睁,一双眼羞愤的水光氤氲,看著好不可怜,若是不知缘由,还真以为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欺负了她似的。
什麽叫人不可貌相凝轩此刻更是有切身的体会了,若是将寻常的认知带到这宫中生活,百口莫辩都是客气的。
江婕妤的羞愤和怒气却只惹来姝妃不耐烦的斥责:“给我收起你那样子,丢人现眼,皇上可不在这儿,你那儿做给谁看呢!”
即便是拉帮结夥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过是因利而聚,权势、地位、家室、皇恩,让他们之间有明确的支配和依附的关系,需要的时候得说话,尖酸刻薄伶牙俐齿往别人身上扣尽屎盆子,同样,也是集他人怨恨於一身,奈何处处不如人,即便心里狠毒了那个将自己当枪使的人,也只能牢牢的扒著她,依附,顺从。
当著这麽多奴才的面被毫不留情的斥责,江婕妤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即便满心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
“谨言慎行,克己守礼,什麽是适可而止,什麽是恃宠而骄,贤杰纡放肆了。”巧笑倩兮,明眸生辉,扬手抚鬓,妖娆妩媚,婀娜多姿,朱唇轻启,软软糯糯吐出来的话却是狠辣凌厉。
“娘娘教诲的是,微臣定当自此谨记,以娘娘为榜样范本,谨言慎行,克己守礼,适可而止,切忌恃宠而骄。”毫不退让的争锋相对却一脸的从容不迫,凝轩的态度让韩瑞风和江婕妤皆是一震,错愕诧异的抬头,一时间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江婕妤显得更是胆战心惊,目光有些畏惧的看著姝妃,却又怕她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似的急忙避开。
铺著厚厚脂粉浓妆重彩的美丽脸蛋有一瞬间的狰狞,对於如此明目张胆的冲撞姝妃是做梦也没想过,想著即便是她堂堂中宫之主也得忌惮自己三分,却不料一个小小的男妾竟敢口出狂言。
“好!非常好!”莲足微移,两人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四目相视,朱唇边的弧度几乎冻结,一字一句仿佛在极力压抑叫嚣的怒火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扑面而来的脂粉味甜香扑鼻,几日来一直隐隐躁动的腹部仿佛被瞬间点燃,微微一抽,随即便是胃里翻江倒海般的作呕,凝轩不自觉的敛眉,才有些气色红润起来的脸蛋顿时又白了回去,可极力压抑的恶心并没有就此打住,一波波的翻涌而上的呕吐欲愈演愈烈。
抬手掩住口鼻,可本能的动作却比那下夹枪带棒的千言万语管用的多,瞬间挑断了姝妃故作端庄优雅的假面,以为凝轩的动作是针对自己,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阻止,怒火烧的一双桃花眼通红,扬起手就要落下一巴掌:“你这不知廉耻下贱狐媚的狗奴才,还敢对我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