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不屑地扭回头。
耶律延理也干脆转身离去,顾辞这才看他的背影。
顾辞想,谢文睿才不会叫他失望。
当年在宫中后苑,那位言笑晏晏,清贵非常,还特地让地方给他们俩的十一郎君,到底去了何处。
人人都有苦衷,顾辞又怎能明了耶律延理的苦衷。
他已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即便前方没有路,他也只能往前走。
赵琮醒来,便欲回福宁殿。
赵宗宁眼睁睁地看着耶律延理离开,心中才爽快,回到崇政殿又教训赵仲麒,还要把她那串碧玺给扔了。赵仲麒小小的人又不懂事,被她娘吓得直哭,她越哭,赵宗宁又不会哄,两人愈发闹得厉害。
赵琮头更疼,索性也赶赵宗宁回去。
她好不委屈,却也知道今日的自己过于急躁,可是要她如何在那人面前还能故作平静?到底也是老老实实地走了。
赵琮牵着赵仲麒的小手回福宁殿,知道辽国送来了礼品。自有大宫女记册,将东西呈给他看。那几箱器具的确好看,是辽国特有的辽三彩,轻易不往外传,更不往外送的,唯有辽国皇宫里有,宫女首先便呈给他瞧。
他一瞧见那套碗筷,便不愿再看其余的东西,直接道:“全部送回都庭驿。”
宫女们一愣。
赵琮手一挥:“去吧,正大光明地送回去。”
他这是要当面与辽国撕裂,叫所有人看到他退回辽国的贺礼。
他也不想再见耶律钦,顾辞怕也已被收买。宋、辽终有一战,却未料到是这样的一战。
赵琮醒来,只觉得事儿越发多。这般看来,李凉承被收买便罢了,原来完颜良也早已被收买,帮着辽国骗他,都是些白眼狼!
他当年欠了完颜良的人情不假,人情也只能用那么一两回。
他冷笑。
他这辈子只能傻一回。
他爱的是赵世碂,赵世碂已经死了!
赵琮兀自冷笑,赵仲麒拉拉他的手,叫他:“舅舅。”赵琮低头看她,赵仲麒爬上榻,伸手摸他的脸:“舅舅睡觉不醒,容容特别怕。”
“舅舅已经醒了。”赵琮放缓声音。
赵仲麒抱住他的手臂,闷闷不乐道:“舅舅以后不要再这样哦。”
“好。”赵琮心道,经过这一回,再没什么能气到他。
“舅舅,那个伯伯是坏人?”
赵琮语塞。
“娘叫我把那串珠子扔了,可是那串珠子好漂亮。”
赵琮也有些纳闷,赵仲麒虽说才五岁,却见遍了好东西,不该这般贪恋一串珠子才是。赵仲麒叫她的大宫女去将珠串取来,她递给赵琮看:“舅舅,你瞧,容容不扔好不好?”
赵琮不敢细看,只是大致看了眼,不是无比珍贵,却的确格外独具匠心,赵仲麒喜爱也属正常。
赵仲麒念道:“容容见到那个伯伯很喜欢,他还给我摸小鸟,他说送我一只,送给舅舅和娘各一只,他还说要给我送小马……”
赵琮不忍心打断小姑娘的话,更不忍心把她喜爱的珠串给扔了,也不忍心告诉她一切真相。
他唯有叹息,过了这么多年,那人笼络人心的功夫还是一等一的厉害。
耶律延理从顾辞那处出来,面上很平静。
于他而言,能够见到赵琮一面已属奢侈,能说上一句话便是想也不敢想。
可他今日不仅见了赵琮,说上了话,还被赵琮拉了手。
虽说赵琮几乎没用正眼瞧他,对他说的话更是充满冷嘲热讽,拉他的手也只是为了抢戒指。
他还是很满足。
只是人心总是不足的。
这样哪能够啊。
他又跳坐到那棵高大榕树上,眺望着远处的皇宫。只要他拿到这座皇宫,里头的人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那也是他的。
正看得出神,树下的人焦急叫他:“陛下!宋帝将咱们的贺礼都给退了回来!”
他一怔,赶紧跳下树。
可不是,大宋的侍卫与太监正一同往都庭驿的院落中抬箱子。其中的侍卫首领走到他面前,一丝不苟地行礼,并将礼单递给他:“陛下命我们送还贵国贺礼,这是礼单。”
说罢,也不等他们有回应,他便转身带人离去。
他们一走,耶律延理身后的各位使官便怒道:“宋帝这是何意?!一路招摇而来,这不是叫所有人瞧咱们的笑话?!”
的确是个大笑话。
各处驿馆们离得很近,辽国送的礼又多,一路从皇宫而来,所有人都瞧见了。
即便是西大街上没读过书卖菜的老农也知道,这是他们大宋与辽国之间有不合啊!
这还是头一回出这种事儿,以往即便不和睦,也没有这般直接打脸的。
再有人一想早先在紫宸殿吃宴席时,宝宁公主便故意针对辽帝,这下还有谁不明白其中意思?
不合到了这个份上,自是要打仗,只是不知这仗何时开打,更不知如何打。其余的小国家之间纷纷往来,悄悄就此事商讨,看看能否趁着他们俩打仗得到些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