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赵琮的继承人都要反他的话,百姓们还愿意拥护他?
赵从德接过赵世碂,还特地叫大夫去给他瞧身子,好让赵世碂快些好起来。在他看来,赵世碂是他儿子,再跟赵琮亲,到了这个份上,肯定还是站在他这边儿!他先当皇帝,当够了,再传位给赵世碂!
世元太老实,封个清闲亲王才最合适。要当皇帝,还得十一儿子,他虽然不聪明,却也是看出来了,他们家就十一儿子最有能耐,小时候就知道哄赵琮高兴。
这还没当上皇帝呢,赵从德已开始日后的打算,想得那是美滋滋。
赵廷特别不是滋味儿,他特地亲自赶来,他爹看都不看他一眼,还把赵世碂给护上了。
但再不是个滋味儿,也架不住他爹天天盯着赵世碂。
只是赵世碂也不知生了甚个病,死活不见醒来。
赵从德倒也有耐心,外头找赵世碂找得都快翻天儿了,他一声不吭。
赵廷去问他是什么想头,赵从德幽幽道:“咱们往外放消息,就说小十一死了如何?”
赵廷不解其意。
赵从德老神在在道:“回头栽到赵琮身上!”
“……爹您可真是圣明!”赵廷只能夸,实际已经更恨赵世碂,他爹越来越在意赵世碂。
赵从德畅快笑出声:“是张延初的主意好!”
西南各部,又是部落,又是羁縻州,又是五姓蕃的。赵廷没怎么念过书,只知吃喝玩乐,不懂大宋律法,更不知朝廷划分的这些个名号代表什么,他压根辨不清其中区别。这位张廷初具体是谁,他还真不知。
他以为他来投奔他爹,他爹总能好好待他。幼年时候,他娘得宠,他爹特别宠爱他,哪料到如今竟然如此。再者,他还想请他爹派人去福建接他娘回来,结果他爹问都不问一句。
反而问他可曾见过单娘子。
赵廷冷笑,他不仅见过,他还曾抓到过呢!
但赵从德尚未来得及这般安排,禁兵与昌化军们便再度攻向宜州城。
赵琮摔了一跤,脚踝处的骨头断了。
幸好白大夫来得及时,治得也及时。但日后总免不了要受影响,赵琮也很是受了一番罪。他是自小就身子不好的,但也少受这样的皮肉苦。
白大夫给他接骨的时候,他疼得脸色煞白煞白 ,赵宗宁在一旁呆得动都不敢动。就疼成这般,赵琮还记得命人出去将黄疏叫进福宁殿来,要议事。
怎么劝也没用。
黄疏来的时候,白大夫甚至还在给陛下包伤口。
赵琮靠在大引枕上,额头上都是汗,虚弱无力地与他说话:“你在宜州当了好些年知州,赵世碂失踪这件事,你说说。”
黄疏来时就猜到是为了这事儿,立刻道:“陛下,宜州山多水多,且还与两浙路一带不同。宜州的山格外高,也格外陡,臣也得到了消息。依臣猜测,怕是自柳州往宜州一路,那处的山道格外窄,又崎岖不平。”
赵琮点头,示意他继续。
黄疏也不拖延,再道:“陛下,虽说那处山道格外危险,但那山下却全是水。”
赵琮眼睛一亮,立刻看他。
“八年前,臣初到宜州时,喜爱那里山水,遇着休沐就要四处走。那条山道下的水格外清,臣曾带家人去过数回。陛下,依臣之见,十一郎君虽说是落下山崖,倒也不一定非死不可。定是立刻就派人去山下寻的,能寻到。”
这样直白的话,也就黄疏敢说,赵琮害怕听到“死”字,但是黄疏的话的确叫他升起一股希望。他也觉着小十一不该这样不爱惜自己,走前小十一还留了信,叫他等他。他的小十一那样聪明,不可能就这般消失不见。
“陛下,若是需要,臣可以亲去一趟宜州!”黄疏主动请缨。
赵琮说起另一件事:“五姓蕃那处,从前你与他们可有往来?”
“龙、罗、石、方与张,五家名下的羁縻州,皆不在宜州治下。只是,每回他们进京,都是从宜州走的,臣与他们很熟。”
“你有何看法?”
“他们得了孙太后不少好处,这回这般容易便同赵从德一块生事,也是因为如此。只是陛下,这五家,也并非如表面看来那般和睦,各有心思。”
赵琮挥手,将人都遣下去,他闭眼沉思片刻,睁眼缓声道:“若是你亲去,谁最容易争取来?”
“这五家看似龙家最有本事,人人唯他们马首是瞻。但依臣看,最有本事的却不是龙光澄。”
“是谁?”
“张廷初。”
赵琮一面忍受脚踝处的疼痛,一面在心中细细琢磨,并轻声道:“你派个可以信任的人去一趟大理,从成都府过,叫段家人别插手此事,其余一切都好商量。”
“是。”
赵琮说罢,郑重看向黄疏:“朕再请你亲自去一趟宜州,帮朕找到赵世碂。”
都用上了“请”与“帮”,即便是黄疏这般的怪人,也赶紧跪下道:“臣不敢当啊陛下!”
“请你一定找到他。”
黄疏抬头,也郑重道:“十一郎君格外聪慧,臣信他定会保重自己。宜州往京中的信,近来传得很慢。经常拖延数日才能到京中,兴许此时他已被找到,或者赵从德已被他擒住。这一切并非不可能,陛下莫要担忧。吉人自有天相。”
赵琮喃喃道:“但愿如此。”
总归是与五年多前一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否则他就什么都不信。
黄疏回家收拾行李,立刻赶往宜州。
赵琮受伤,也不好再上朝,只能靠在榻上养伤。染陶进来给他送吃食,纠结许久,轻声道:“陛下,田娘子身孕——”
赵琮回神,他差点忘了,他的一位妃子已怀有身孕。
他从未碰过任何一位妃子,也不知她是怎么怀上的。难怪曾有一回,田娘子借谢他,在他殿中逗留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