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抬头看她,笑:“气宫中无人过问朕的生辰?更急竟无人过问朕的生辰?”
“陛下!太后未免太过分!这可是您的十六岁生辰,当年她亲口言明,今年归还朝政予您的!殿中省的人也太不是——”染陶终究无法说出不雅之言。
赵琮见一向稳重的她都气着了,也能理解,毕竟在他们眼中,十六岁生辰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古人看重这个岁数,况且又是孙太后亲口说要归还朝政的岁数。
但是他不在意这个。他索性放下手中的书,问染陶:“昨日,朕在垂拱殿,如何?”
“太后一句话都不敢说!您都说了,请她再代管几日朝政,过了生辰,非得还回来!”
“那不就得了?”
“陛下?”
“生辰也好,归还朝政的话也好,都是虚的。染陶,你自朕幼年时便照顾朕,更常与孙太后打交道。她的话,能信几分?”
“一分也不能信!”
“是以,抓在手中的才是真的。朕所说的,朕所做的,也才是真的,谁也拦不住。”赵琮笑,他要真想要排场,只要开口,谁敢不去布置这所谓的万寿节,他道,“朕倒宁愿,明日与十一、宁宁同吃碗寿面便好。况且,她已被朕逼急,这两天恐将有事发生。”
“凭她——”
染陶话未说完,路远急匆匆从外进来:“陛下!”
“嗯?”
“太后派人去宋州接孙大娘子回来了!”
染陶愕然:“这就生事儿了?”
赵琮好笑:“这才哪儿到哪儿。”
路远不解地看着他们。
赵琮起身道:“这事儿无妨,你派人出宫给魏郡王叔带个信,就说孙大娘子要回来啦!他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是!”路远领命,便迅速退出去。
染陶还待再说,福禄进来禀道:“陛下,淑妃娘子来了。”
“请进来。”
“是!”
赵琮对染陶笑:“这才算是个事儿。”
“……”染陶愈发不解,她转身,便见钱淑妃笑盈盈地走进正厅。她的手中照样亲手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里头是她为陛下炖的补汤。
与往日并无不同。
赵琮无意给他们解释,毕竟这种事情,越少的人知晓,届时越能搞大。
他令所有人都退出正厅,大家都知道他宠爱钱淑妃,倒也没有其他猜想。就连原本有些紧绷的染陶,也因钱淑妃的到来而变得再度缓和起来,她含笑退下。
待厅中再无人,钱月默打开食盒,笑道:“陛下,妾今日为陛下炖了鸡汤。”
赵琮不由挑眉,他看向钱月默的双手,钱月默小心将食盒中的瓷盅拿出来,置于他面前。
钱月默揭开盖子。
汤清,且香,除鸡肉外,另有枸杞、参与一些菌菇。
枸杞与参定是没问题的,问题在菌菇上头?
他的确喜欢吃各类菌菇。
他再抬头看钱月默。
钱月默笑:“今儿一早,嫣明阁戚娘子身边的小宫女便来讨教厨艺。她们走后,妾去膳房,瞧了瞧今日的食材,这菌子十分新鲜,便为陛下炖了这汤。”
戚娘子?
据赵琮所知,这位小姑娘是个特别没脑子的,别是被谁当枪使了吧?
但此时,尚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赵琮拿汤勺舀起那菌菇看,这难道是毒蘑菇?可若这是毒蘑菇,一吃便死的话,从钱月默下手,查起根源来容易得很,这方法未免太蠢笨。若不是一吃便能死,这个档口,用这毒蘑菇做文章又有何用?不能迅速把他弄死,孙太后也已回天乏术。
“陛下。据闻,西南夷处五番使曾多次进宫面见太后。”
赵琮点头,五番使是明确的孙太后党,在他面前一点儿好也不示。
“陛下可曾听说过《菌谱》这本书?”
赵琮摇头,他读书虽也杂,但他于吃食上头无兴趣,自不会去看这些。
钱月默笑:“陛下,妾的娘家倒是藏有此书,妾在家时读过,书中记载了许多种类的菌菇。陛下怕是不知,有些能害人的菌子,并非生得鲜妍的,也并非能令人中毒身亡。”
“哦?”赵琮看她。
“有种幻菇,因其能致人迷幻,故得此名。这种菌菇,只要食了它,哪怕只有一口,也能起功效。若是连着三两天,每天都食用,人必生幻相。”
“何为幻相?”
“在今日之前,妾从未见过这种菌类,妾自打出生便未出过开封府,而长江以北据闻也是没有的。且这幻菇,至今记载它的书籍也少,妾幼时对此感兴趣,才翻找了许多,找出些许的时人笔记也有提及。据笔记中所言,食用这种菌菇之人,倒没有立即致命的,只是眼前浮现许多怪异之事。例如竟有人长得如拇指大小,再例如还有人生着一头蓝发,等等。有人幻相几日便能自愈,有些便一直疯癫下去。”说到此处,钱月默抬头看他,“更有人曾因幻相,主动跳进湖中,因此而丧命。”
“主动?”赵琮笑着默念这两个字,“月娘既说今日之前,可见今日是瞧见了?”
钱月默笑:“据闻它长得与寻常白菇一般,只是根部有一道灰圈。妾,今日的确见着了。”
赵琮再看手中,汤勺内的蘑菇,根部有一道灰圈。
他也笑:“朕,也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