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灯笼的光亮从远处移过来,尹氏连忙转身,看到林勋过来了。
林勋从护卫手里接过灯笼,让他在旁边等着,慢慢向尹氏走过去。尹氏惊慌之下,跪在地上:“侯爷,今日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怕那孩子乱嚷嚷,坏了侯府的名声,所以才把他们都带回来,想要好好问个清楚……”
“二嫂,这些年我自认待你不薄。”林勋看着远方,声音没有一点感情。
尹氏的后背开始出汗,她神色闪烁,说不出话来。若说在这侯府中,她最惧怕的人,不是罗氏,也不是嘉康君主,而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嫁到侯府的那天,就从林二爷的口里知道,林勋从小是怎么过来的。他虽然出身富贵,却经历了一般人难以经历的很多苦难,所以身上一点世家子弟的纨绔习气都没有,反而睿智果断,绝不好糊弄。
“皎皎来到这个家中,待你们也一向是宽厚仁爱,未曾苛刻。你打雨桐的主意,又打今天那对母子的主意,可曾想过会伤害到她?我视她如命,她今天若是伤了一根头发,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林勋蹙眉道。
“不是的,我没有想伤害她,绝没有!”尹氏着急辩解,脸色一片苍白,“二爷前些日子来信,说他在任上又收了一房妾室。您知道我没有大嫂持家的本事,我也没有三弟妹一样的才貌,深得夫君的宠爱。我就是想做些什么,好让自己在这个家中站得牢固些。将来不至于像是丧家犬一样,被人赶出去。珊儿还那么小……”她说着,就捂着脸呜咽起来。
林勋看着她,想起尚且还年幼的林珊,乃至这几年他为林阳守丧,多亏罗氏和尹氏在府中陪侍嘉康左右。林二爷林业常年不在家,这几年对尹氏也是越来越冷淡,甚至连过年都没有回来。尹氏不过是感受到了危机,像站在悬崖边的人,挣扎求存。
“夜深了,二嫂回去吧。”林勋提着灯笼转身。
尹氏愣了一下,看着林勋的背影:“您,您不罚我?”
“皎皎没事,看在珊儿的面上,这次就算了。以后好自为之。”林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尹氏跌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等在一旁的雨桐过来扶她:“夫人,您没事吧?”
“还是你的法子有用。果然坦白了比较好。”尹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
雨桐没有说什么。她能算到林勋的性情,却没有算到绮罗在林勋心目中的感情。他唤的是她的小名吧?旁若无人地亲密,他视那个女人如命啊。
绮罗睡了整夜的好觉,第二天醒来准备了一番,就和林勋一道回朱府去了。
两个人乘坐马车,透墨驾马,宁溪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欢笑声不断传到马车里来。绮罗靠在林勋曲起的腿上,放下手中的书,仰头问:“我准备把马行街的一家铺子给宁溪做嫁妆,你拿什么给透墨做聘礼?”
“夫人好大方。”林勋翻阅着手里的文书,勾了勾嘴角。
绮罗钻进他的怀里,伸手拉着他的领子:“看我,不许看文书!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林勋依言低头看她,美人明眸皓齿,红唇水润丰泽,颈部紧实的线条延伸到锁骨,怎么看都是要勾人做坏事。他捏着她的下巴说:“你别后悔。”
绮罗要逃,被他抓回来按在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了起来。很快绮罗就后悔了,她被林勋吻得满脸通红,不停地挣扎,要把他的手从裙子里拉走。可她的力量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林勋把她的双手扣在身后,直到她在他怀里颤抖着长吟一声,林勋才收了手,餍足道:“来,说吧。”
绮罗却哪里还有力气跟他说,恼怒地咬他,外头透墨和宁溪早都已经不说话了。
郭雅心和朱明玉一直站在门外等,他们看到绮罗回来,气色比以前更好,心中便知道林勋待她不错。一行人进了府里,下人忙着搬礼物,郭雅心道:“皎皎,怎么每次回来,都带这么多东西?我们不缺,你自己留着。”
绮罗挽着林勋的手臂,笑着道:“不是我,这些都是侯爷准备的。对不对?”
林勋低头看她,笑着应了一下。
郭雅心拉着绮罗在身边说话,朱明玉看到林勋时不时看向绮罗的眼神,便明白自己当时的决定没有错。他问林勋:“听说昨日皇上因为使臣团的事情召你入宫了?”
听到朱明玉这么说,那边绮罗也看了过来。昨日发生了太多事,她还来不及询问他进宫的情况。
林勋点了下头:“西夏的二皇子要娶仪轩公主,双方约定了三日后比试。皇上正等西夏的使臣团定比试的内容。而且,他们不让我下场。”
朱明玉知道西夏人骁勇善战,他们提出比试,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好好地在各国面前逞威风。本国文弱,未必是西夏的对手。
绮罗上辈子并不关心国家大事,所以不知道本国有没有公主嫁到西夏和亲,只知道武烈皇帝后来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导致西夏的政权岌岌可危。当然这是后话了。
玉簪走进来,在郭雅心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郭雅心听了之后,脸色不霁,拉着绮罗站起来:“皎皎,你跟我去厨房看看。”
绮罗跟着郭雅心走到外面,郭雅心见避开了男人们,才说:“阿香一直没有回家,也没有跟我联络,多半是不好了。倒是照顾霆儿的乳母偷偷来找我,说看到阿香跟江文巧争执过,那之后阿香就不见了。我派了两个婆子在叶家盯着江文巧,还跟叶蓉给她选了几户在京外的婆家供她挑选。为了防止她在家珍面前乱说,我们也跟家珍说过这件事,家珍也是赞同的。”
绮罗看向玉簪:“现在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玉簪点了点头:“江文巧迟迟不肯选好人家,夫人就催了几次。哪知道今天早上,叶家那边发现她留书出走了。”
绮罗不知道江文巧又要玩什么花样。她是觉得嫁给叶季辰无望了,主动退出?可江文巧是什么人?绮罗上辈子跟她生活在一起十六年,知道她绝对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郭雅心和叶蓉这么逼她,她最有可能的是找机会报复,而不是放手退出。
“娘,我们一定要派人找到她,至少知道她在何处做什么。”绮罗拉着郭雅心道。
“可我们一群妇道人家,就算把家丁都派出去了,在京城里找个人也是大海捞针,何况还不知道她是否留在京城里。”
绮罗坚定地说:“她一定还在京城里。”
郭雅心看她说得如此坚决,又让玉簪继续派人出去找。
“对了,你有空去看看你曹姐姐。那天我去和曹夫人喝茶,她跟我说,晴晴又有身孕了,刚足三个月。”郭雅心道。
“难怪最近都不见她来找我了,霆儿满月她也没去。”
郭雅心笑着说:“她头胎不是太稳,第二胎自然要多加小心。你以后生孩子,也要格外注意些,别大大咧咧的不在意。”
绮罗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起林勋说的病,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
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下人陆续把饭菜端上桌,绮罗看到有自己最喜欢的虾,就动手拿起来吃。林勋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在侯府的时候,一直都是循规蹈矩,从来不会这样吃东西。朱明玉以为林勋是在意绮罗的吃相,便轻声提醒了绮罗:“皎皎,嫁人了可得注意些。”
绮罗却满不在乎:“爹,在自己家里还不能自由一点?”
林勋拿出帕子仔细擦了擦她的手指,对朱明玉说:“没事,我平日也不拘着她。”
郭雅心眉眼里俱是欢喜。以前还觉得林勋如传闻中一样冷血不近人情,怕皎皎吃亏。可到了女儿身边,他哪里还有半点架子,只是个精心呵护自己妻子的男人罢了。
吃过午饭,绮罗和林勋又坐了半天,聊了些家常,就打道回府了。
林勋在马车上问绮罗:“你刚刚和你娘在外头说了什么?”
绮罗知道他现在正在为西夏使臣团的事情烦心,江文巧的事情本不想再烦他,却听林勋道:“叶家的事?”
“你怎么知道?”绮罗心中一惊。
林勋摸她的头发:“很少有事情能让你这么上心。”
绮罗便把江文巧留书出走的事情说了。林勋淡淡道:“这女人倒是有两下子。你若不好处理,就交给我来处理。”
绮罗刚想说话,忽然,马车猛地停住。林勋护住绮罗,不悦地问外面:“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