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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_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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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讷讷地道:“那……有甚么好呢?知道得多了,越发难过。”

瑶芳不再深问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这样的疮疤轻易不好揭的,只说:“你随我来吧。绿萼,你也来,咱们去太太那里。”

绿萼脆生生答应了:“今年倒春寒,姐儿稍待,我去取斗篷来。舅老爷那里对咱家可真好,年年都有好皮子送。”

瑶芳道:“那是心疼太太呢。”

青 竹立在一旁颇不自在,又默默地跟绿萼过去搭了一把手。绿萼这会儿才觉得青竹有一些“自己人”的意思了,轻轻问道:“青竹阿姐,你怎么知道老爷跟太太讲的话 的?”青竹抿抿嘴唇,踌躇一下,还是说道:“我打那里路过。人当你是哑巴的时候,在你面前说话就会漏些口风。”

瑶芳耳朵抖了抖,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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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三人到韩燕娘正房的时候,正听到韩燕娘在与贺敬文讲道理:“并未换庚帖,连相看也无,又不曾说死了答应,此事如何能作得准?”

贺敬文的声音也充满了犹豫:“话虽如此,可若是就此抽身,不是君子所为。”

韩燕娘怒道:“你这是真要把大姐儿给他家?他是什么人呐?与你说过一回,也不管人家孩子父母答应了不曾,这孩子就是他们家的了?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该不会?”韩燕娘的声音里又充满了怀疑,“你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瑶芳一摆手,阻止了门边婆子打帘子的动作,站在外面静静地听着贺敬文有点慌乱的辩解:“我并不曾答应的。可是,当时我也没有拒绝呐,只说,回来想想,唔,他家小儿郎人品学问皆好,会是佳婿。”

“你这还不是答应?”韩燕娘怒拍桌子,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要不是揣着孩子行动不便,贺敬文这会儿已经被她揍扁了。

贺敬文道:“没有没有,没有说死,真个没有啊,也不曾交换信物!夫人知道的,我是想要个进士女婿的,他家儿子连举人也还不曾考上。便是要答应,也须得他儿子中了举才行。夫人息怒。”

瑶芳磨了磨满口白牙,扯出一个带点狰狞的笑来,开口却是一片欣喜之意:“娘!娘!我有事要说与你听。”

韩燕娘隔着窗子道:“进来说,外头冷。”

主 仆三人进了正房,瑶芳眼角瞥到贺敬文正在揉膝盖,衣裳前摆还皱了一块,微笑着向父母问好。对韩燕娘道:“阿敏来信了,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玩耍呢。”韩燕娘扶 腰笑道:“你昨天已经说过啦,不是说了么?三月里天气暖和了就去住几天。”彭家她是放心的,贺敬文也挺放心,两人都答允了,还商议好了到时候与到州府叙职 的彭知县同行。

瑶芳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是么?我说过啦?哎呀,我一定是太开心了就忘了。”

韩燕娘笑着摸摸她的脸:“就开心成这样了?”

贺敬文见状,说一句:“你们说话,我到前头去,恐怕还有新消息……”拔脚就要开溜。急行到口门却与丽芳撞到了一起,贺敬文是个文弱书生,丽芳却不是个娇怯小姐,近来颇得韩燕娘风范,直将亲爹撞了个四脚朝天。

撞完了,丽芳一低头:“爹!”将人扶了起来,口上还埋怨,“爹跑恁快做甚?也不叫人打帘子,我都没看着你。爹你别急走,我有事儿请教呢。”

贺敬文揉着腰,呲牙咧嘴:“甚事?”

丽芳先跑到韩燕娘那儿给她腰后垫了个垫子,才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听说,同知自己作死了?”

瑶芳噗哧一笑,这姐姐门儿清呢,也不晓得这里有没有她的探子。照她这急匆匆的样子来看,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不好叫姐姐孤军奋战,瑶芳捧场地问:“他做了什么?”

丽芳道:“哦,我才从外头回来,听说他上疏诬告楚王谋反。”

贺敬文沉声道:“女孩家家,不懂事儿不要乱说。楚王确实出格了。”

瑶芳奇道:“爹知道?爹手里有证据?”

贺敬文狼狈地道:“没有!”他就是瞧楚王府不顺眼,究其根本,还是最初在王府出过丑。后来越看人家越像贼,当然,现在经同知一参,他也觉得楚王不对劲了。

瑶芳脸上更堆出了好奇模样:“爹在这里好几年了,都没有证据,同知怎么弄到证据的?他做了多久啦?他不是爹的副手么?做事不跟爹说的么?”

丽芳道:“谁知道他发的什么癔症!”

瑶芳支颐看向丽芳:“原来是发了癔症。我就说呢,听说藩王都在京里,楚王父亲薨了,可叔叔伯伯还在。他这么欺负人家侄子,难道不怕人家叔叔伯伯生气,也寻他儿子侄子的晦气?他家孩子可真是可怜了,父债子还,可要怎么办呢?”说着,还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韩燕娘与丽芳交换了一个眼神,丽芳笑眯眯地将妹子揽了过去,在她颊上亲了一口:“你呀,装大人儿。”

韩燕娘叹道:“我一最孩子装大人,二怕大人像孩子。看着你们就头疼,大姐儿,带着你妹妹去给彭家丫头回信吧。她信还没写呢,三月里收拾一下,你们回宁乡看看。”

丽芳答应一声,笑嘻嘻地摸了一把韩燕娘的肚子,拉着妹妹溜了。绿萼拖着有点发呆的青竹,也紧追着姐妹俩走了。未及走远,便听到韩燕娘说:“你还真是个呆子,他想好了出路了呢,他做个诤臣,却好叫儿子做你女婿,纵他死了,你也得照看着他儿子,打得好算盘!”

贺敬文强辩道:“他也是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韩燕娘无赖地道:“我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看不懂人心,就知道结果!他要抬棺死谏,他的儿女纵不托付给你,只要落了难,我也当自己的儿女一样照看,这是道义!可他明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还要议婚,就是算计你,拖你下水,我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贺敬文还在犹豫,韩燕娘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做事前可曾与你商议?眼里可还有你这个上峰?你便是觉得王府不妥,就更不好现在将自己也折进去了。你要为一个名声,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贺敬文终于丧气地道:“我没有要这样的。”

门外,小姑娘们早停住了步子,丽芳咬牙切齿地对妹子道:“听听听听,这还在犹豫呢。你记着了,以后遇着这样的事儿,宁可就去死了,也不要他们如愿了。”

瑶芳道:“没到那一步,爹好脸面,给他个说得过的理由就行了。他已经被说服了,走吧,给阿敏回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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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房的院子,瑶芳不去丽芳那里看她生气,径自带了绿萼与青竹回房,继续写她那没写完的信。一面写,一面问青竹:“怎么样?跟我读书么?”

青竹轻声道:“姐儿这是没遇着大事儿,真要到了非选一个不可的时候……”

瑶芳笑道:“那又如何?多懂一些的人总比少懂的人活命的机会大些。你要不是读书识字、心里有数,也站不到我跟前来。这个家,没遇事的时候,待人还是不错的,不是么?”

她缺人手,而青竹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先 前还不觉得,在张老先生那里受教越多,接触外头的事情越深,越发觉得身为女子被禁锢在内宅里是多么的不方便。然而她又无法接触外男,终究是要通过别人来做 一些事情。要她现在调教男仆,也是不现实,可用的,唯有女仆。礼教大妨再深,女仆跑腿办事却是不禁的。要让女仆顶男仆的用,对女仆的要求就相当高了。

青竹最终还是动摇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瑶 芳轻叹一声,她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有心再买几个人来,韩燕娘现在的状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等到韩燕娘生完了孩子,买乳母、丫环的时候,一并提一 提。那个时候丽芳也差不多要出门子了,也要陪嫁,陪嫁要从家里抽人手走,再买新的添补回来调教。瑶芳只能等那个时候再跟着挑人了。

“来,我先看看你学过多少了。”

自 此,瑶芳亦主亦师,便亲自教导着两个侍女,彼此间情份渐与旁人不同。听说同知被罢官,其子也被夺了功名,皆遣还原籍,也只是微微一哂。对上绿萼与青竹不解 的目光,轻声道:“他们,活不久了吧。”当年也是,就没几个人信楚王会反,而楚王则是有备而来,多少明眼人就这么死了。

虽不知道同知是出于何等心态参了楚王,不能说他这件事情做错了,相反,瑶芳还要感激他就这么将事情挑破,引来有识之事注目。但是,一头做烈士,一头还要拉旁人家闺女陪绑,这就叫人恶心了。还是叫他们自己去死吧。

贺 敬文到底还是没有死挺着跟同知一条道走到黑,既不曾附和他参楚王一本,也未上疏为他说什么好话。只送了百两银子便罢。盖因贺敬文也收到了来自朝廷的训斥, 道是他这长官做得不好,居然纵容同知诬告诽谤。连容尚书都写信来,再三叮嘱:纵你心有疑惑,彼行迹不彰,万毋打草惊蛇。

容尚书何等精明之人,晓得贺敬文是个呆子,多半是真嗅到有些不对的地方了。奈何楚王府每天往京中大把洒银子,拿人的手短,多少人虽瞧不上楚王家里呆傻相继,却也要为他们说些好话。何况,他们是真的不觉得楚王府会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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