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的全是针对秦家的“善后”。
每一个字都不是黎崇想要看到的。
每一条都显示出了黎崇的处事手腕,保证,快则两年,慢则二十年,整个大墨就再也没有秦家的人在朝堂上露脸。
秦家代代为官的传说,就已经是传说。
还会让绝大部分人半点都不会察觉不对劲。
只会感叹沧海桑田,秦家偶遇天灾,时运不济,断了传承……
在黎崇已经写到:由帝王提笔写表称赞曾经第一世家美德,仅供后辈学习的时候。
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夺过纸张重重的喘着粗气。
“说了又如何?”
“我想听,皇上想知道,事情总是要有个前因后果,哪怕你说自己被恶鬼俯身都行。”黎崇继续磨墨,眼皮都没朝着秦太守抬一下,内心已经知道,他快得到答案了。
秦太守作为宗子,哪怕为官也尽量往江南地区靠拢,考虑到这两代秦家似乎属于低潮期,司轩也给秦家这个面子,让他成为本地太守。
能镇守故乡,成为一方大员,干女婿又是王爷,封地还就在这里。
秦太守真的可以说是后顾无忧,能一心发展陷入低潮的家族了。
这就是黎崇、司轩他们想不明白的另一个点。
他到底发什么疯。
“秦家,早就不是外界认为的秦家了。”秦太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叙述着自己的无奈。
秦家家规,闻名大墨,天下皆知,所有人都佩服和崇敬着这严苛的家规。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家规就像是锁链束缚着秦家人的翅膀。
如果说早年的锁链是给家人规划出了一条笔直不阿正确道路,后来的锁链却是给他们身上捆上层层的枷锁。
每一代家主和长老都十分热衷于给家规上再填上几条,或者是为先祖的家规再增加一些独特的注解。
外人只知道三百余条家规,何尝知道,这些家规已经完全超出正常范围,已经是灭人欲的档次了。
不是没有有识的家主试图改变这种现状,去掉一些已经不符合时代的家规,但是“孝”这一字压下来谁也挣脱不了。
“笑话,皇家都名言,祖训可随日月而变。大墨六百余年,改了多少条祖训,你们倒是比皇家还金贵。”
“可太祖之遗训,却从未改过。”
“你们全家自比太祖?”而且太祖遗训不是不能改,而是现在还没改。
“可谁也不能挑出一条完全没用的家规。”哪怕不合时宜,被千挑万选选入家规的条陈,总是有它万金油的道理存在。
秦太守无奈的苦笑,“你能相信吗?秦家自请脱族的人已经有十几个了。”
这在古代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古代,家族就是第一的。
“的确难以置信。”
“我们断了太多族人的路了。秦家家规其中一条,就规定了,族人只能读书当官,维持秦家荣耀,不能为工,为商。甚至连寄情山水钟情书画都必须为官,否则巨额的费用来赎罪。”
“…………”赎罪?呵呵,你们家真有趣。不过……“钱?”
“没错,除了下地种田外,就只能当官,还只能是清官,更是断了其他生存的财路。除了属于各家的农田,就剩下女眷的嫁妆铺子了。”
偏偏秦家是不会找商户联姻的,嫁进来的女眷也不是各个有经营的天赋。就算有,整日埋身在金银铜钱之中,反而会被家规洗脑的丈夫嫌弃。
幸好秦家不是那种表面风光的人家,也不讲究排场,清贫的表象更能获得赞誉,否则秦家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在家规里拼命找漏洞,举办交流文会,用书画古籍来换取一些银俩……”
黎崇听到这里有点微妙,无论他未来的目标是什么,他现在都是一个户部尚书,皇上的钱袋子,国家的国库的头头。
他上位的这些年,且不说已经达到了国富民强的标准,可国库丰满到可以随便玩好几次天灾人祸是铁一样的事实。
在普通百姓的口袋都丰满起来的时候,说你家脑抽一样的把自己越过越穷。
“上天似乎也看不过我们家这般扭曲了。秦家我这一代,除了我竟然只有两个举人。”连进士都没能考上。“下一代中,更是连中举的都没有。秦家如今除了我,基本上没有拿得出手的,就连我的官位,何尝又不是当今为了保护秦家这块招牌而恩赐的?”
秦家当官,只当清官,而且清到一些约定俗成,无伤大雅的孝敬酒席等等都全部拒绝,做事更是直板执拗,得罪了不少人。
近几代更是仗着家族名声,更加的肆无忌惮,得罪了太多的人。
若是秦家中落下去,可想而知,后果会如何。
“换个皇帝有利于你的计划?宁王并没有许诺你什么,也没有和你同流合污。”
“宁王没有,可宁王的母族,却许诺了我大的好处。”
黎崇内心爆了一句很不优雅的粗口。
偷偷的变化了一下姿势,用手扶着额头,看起来是好整以暇的等着后续实际上却是在头疼。
顺便可怜宁王。
身在皇家的兄弟两个,明明兄友弟恭,感情不错,没有一点反意,结果母族和妻族齐刷刷拖累。
如果黎崇是现代人的话,一定已经为宁王点上了一排蜡烛。
至于许诺了秦太守什么,黎崇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对方既然能察觉到秦家的窘迫而进行合作,自然能针对秦家的所求。
先是巧立名目给一大笔赏赐,缓解秦家的财政状况。恩赐几个功名摆脱秦家断档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