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看了他一眼,说:“你最近话有点多。”
王允昭赶紧掌了一下自己的嘴:“老奴在陛下面前,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慕容炎说:“姜散宜做事有他的分寸,不必理会。”
姜碧兰跟着郑氏回家,郑氏跟姜散宜说了这事。姜散宜问:“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姜碧兰说:“没有别人了,只有我的贴身丫头尾竹。”
姜散宜转而对郑氏说:“尾竹也回来了吗?”郑氏点头,姜碧兰都回来了,她一个人难道还留在宫里吗?姜散宜说:“让她过来照顾兰儿,到兰儿身体痊愈为止。另外,不要让她再接触任何人。”
郑氏点头,姜碧兰问:“爹,那我的孩子呢?”姜散宜只丢下两个字:“打掉!”
姜碧兰呆住,双泪垂落:“爹,这是您的外孙。”
姜散宜握住她的肩,轻声说:“兰儿,现在全家人的性命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可知这个孩子会给我们姜府带来灭门之灾?!”
姜碧兰摇头:“爹,他也是慕容家的骨血。”
姜散宜终于耐性耗尽:“闭嘴!这就是个孽障!你以为慕容炎会咽得下这口气吗?”
姜碧兰哭喊:“我可以去问他!他若咽不下这口气,不要娶我就是了!这是我的错吗?嫁给太子哥哥是我的错吗?是你们逼我,我做错了什么?!”
姜散宜大怒:“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非要闹得整个府里人尽皆知不成?!”
姜碧兰转头跑出去,姜散宜上前几步捉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回她的闺房,用力扔在床上:“男人就算再爱你,也不会不在意这种事!你留着这个孩子,就是在他眼里心中留下一根刺!就算他碍于情面答应此事,以后你让慕容炎跟孩子如何相处?!你今日不懂,但日后你会感激我!你会明白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姜碧兰挣扎:“让我嫁给太子是为了我好吗?”
姜散宜怒吼:“那是因为你和太子先有了苟且之事!!”
姜碧兰痛哭:“是你们下药,你们卑鄙、无耻!”
姜散宜不想再说下去,令郑氏秘密找了个大夫,熬药。姜碧兰无论如何也不肯喝,闹得厉害了,姜散宜将她从床上拖起来,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姜碧兰顿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面色惨白。郑氏惊叫一声:“兰儿!”
姜碧兰捂着肚子蜷宿到墙角,目光惊恐而绝望。
姜散宜拖起郑氏,怒喝:“你自己想清楚!”一起出去,关门。
姜碧兰坐了好一阵,身上才渐渐流出血来。她伸手一摸,血沾了一手。痛,剧痛。
她放声大哭,爬到门口,开门,发现门已上锁。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梦,是个最可怕的梦。她拍门:“爹爹、娘!”
带血的手印一下一下印在雕花的木门上,她疯狂地哭喊。
不,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她哭,撕心裂肺。
姜散宜当然没有关她多久,不一会儿已经有老妈子进去伺候。姜碧兰双唇微张,呆滞着看着她们。郑氏坐在床边,端了药喂她:“兰儿,别记恨你父亲。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他……你看看这些日子,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了。”
姜碧兰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像不认识她一样上下打量。她笑,脸色惨白像易碎的瓷娃娃:“以前您教我画画,我不想学,您就用细藤拼命地打我。您说,你都是为了我好。然后您教我弹琴,我弹不好,您就不让我吃饭,我一直弹一直弹,手指都在滴血了。您说您都是为了我好。后来我跳舞、唱歌、女红,你们总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郑氏叹气,握着她的手:“我的儿,娘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我们也是为了让你能嫁得人中龙凤一般的夫婿!你受这样的苦,最终却要为一个孩子全部舍弃?”
姜碧兰拨开她的手:“我找到了我的夫婿,我爱他。你们却要让我嫁给太子,还给我下药!”
郑氏说:“我们没给你下药!许是太子干的,但是你父亲不知道!你想一想,当时太子势大,你父亲纵然有心,但有没有这个胆敢诬陷太子?!”
姜碧兰闭上眼睛,泪珠滑落:“你们就是想要我做皇后,我知道了。”
郑氏拍着她的手,说:“你明白就好,母仪天下的凤座,没有辛苦和牺牲,怎么坐得上去?”
姜碧兰冷笑:“我知道了,我累了,你走吧。”
郑氏还想说什么,见她已闭上眼睛,只得推门出去。关门声传来,姜碧兰睁开眼睛,望着粉色绣日月星图案的纱帐顶。
她是姜家的女儿,姜家女儿存在的意义,就是寻一个能力成为家族助益的夫婿,并稳固自己的地位。
至于幸不幸福,呵,谁在乎?
姜碧兰开始迫切地盼望册后那一天,这样的家,她不想再留下片刻。慕容炎确实很忙,大燕的农耕,较周围国家而言比较落后。大部分还是游牧、打猎为生。临渤海一带有渔民。
他派人前往农耕发达的国家,请了些世代务农的百姓,并偷偷带回种子,准备改善一下大燕的农具、农作物。
因着气候环境,最近他一直在试田,姜碧兰没有见到他。
这天朝堂之上,慕容炎将神弓九舌龙赏给了左苍狼。左苍狼对这张弓是真的爱不释手,神兵利器的诱惑,但凡习武之人都抗拒不了。她握着那张弓,当时就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恨不能立刻飞奔至校场。
慕容炎偏不给她机会,早朝结束就命文武百官随他一起去试田耕种,美其名曰活动筋骨,其实倒省了试田不少人手。
慕容炎在,大家都算是热火朝天,但天生地养,农耕不是一时半会能见成效的。
左苍狼挑着草灰过来扑上,没多久就一身汗。慕容炎低声说:“叫你过来充个门面,你是要改行当苦力啊?”
左苍狼不解,那我努力干活还不对了?慕容炎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个插瞎她眼睛的手势:“还敢瞪我,那么多大男人,重活轮得到你?伤口再有什么问题,你就自己找个地儿死去吧。滚边上呆着!”
左苍狼问:“那主上叫我来干嘛?不如放我去校场试弓!”
慕容炎说:“朝上离太远,总觉得几天没见你,叫过来看一眼。”
左苍狼怔住,他的目光穿透她,却又越过了她,看向别的地方。
姜散宜也在锄草,偶尔目光一瞟,看见慕容炎跟左苍狼说话。他微微一怔——当时左苍狼刚刚挑了几担草灰,身上当然干净不到哪儿去。可慕容炎跟她站得那样近。
而且,王允昭站的位置,有意无意,遮挡了众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