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黑暗生物,撒克洛在心里叹了口气,艾洛斯身上有着黑暗生物完美的特质,自私又傲慢,对生命的藐视和对力量、权力、财富的渴求。但是他表现地如此直率,却给人一种天真烂漫的感觉。
“对不起。”国王看到公爵不说话,郑重地道歉,随后又小声问,“我需要写悔过书吗?”他的臣子犯了错误,除了按照刑罚惩罚以外,宰相恩波还要求他们写悔过书给艾洛斯看,所以艾洛斯就这样问撒克洛。
撒克洛板着脸,但是心里很想笑,最后严肃地告诉艾洛斯:“不需要。”
艾洛斯松了一口气,他到现在虽然认识字,但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他真害怕撒克洛真的要他写悔过书,那么只能抓着恩波一起帮忙了。
“行了,这颗宝石我自己想办法吧,”艾洛斯立刻转移话题,像往常一样拍拍撒克洛的肩膀。龙虽然是一种小心眼又锱铢必较的生物,但是对于别的生物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了。
“我有办法,”撒克洛说。
“是什么?”艾洛斯后退一步,将宝石握在手里,“你不会让我去找教会吧?”
“当然不,”撒克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好歹也是黑暗生物,不要一遇到困难就想着求助光明之神的教会好吗?”
×××
拉里今年八岁。比起那些连自己年龄都不知道的流民,他还知道自己的年龄。
他从半年前开始跟着流民流浪,流民的日子相当艰苦,无论是哪个城镇都唾弃他们,甚至驱赶他们,没有人会可怜他们,连农奴都耻笑他们。因为他们都是可怜人,所以看见流民就会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种优越感。拉里知道这个,因为自己以前就是这样耻笑着流民,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到处流浪的一天。
农奴是很可怜的,他们终生为主人的土地耕种,却只换来睡觉的地方和一点儿黑面包,如果土地被出售或者捐献给教会,他们很容易被卖掉或者无家可归,他们不允许拥有自己的财产,所以他们也会成为流民。因此,在他们还是农奴的时候,就会放肆地耻笑和驱赶流民。
拉里不是农奴,他在成为流民之前的生活过得还相当不错,比大部分下层阶级的孩子要好的多,甚至还有可能去教会做牧师的实习生。他曾经是领主大人儿子的随从,直到……他的主人死去。他就和他的父亲过上了流民的生活。
半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大概不是特别漫长,但是对拉里来说,这是他到目前为止经受的最可怕的事情了。
所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和领主的儿子关系非常好,他们几乎不分彼此,早餐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坐在宽敞的餐厅里吃,午睡的时候也是睡在一起,大概是因为领主没有别的子嗣,所以对方感觉特别孤单的关系吧。
他看到了厚重的绣花床幔斜分着垂落在两侧,高挑的天花板上雕画着精致的宗教画,他的身体有些麻痹,手指都动不了,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
但是被褥间薰衣草淡淡的香气混合着太阳的味道让他的精神完全放松下来,即使身体动不了,但是皮肤接触到柔软的衣料与床褥,干燥又舒适。
如果这是梦,最好永远不要醒了。
流民的日子很辛苦,饥饿、瘟疫、肮脏、潮湿,就连阳光落在身上都是冷的,相比这些,遭受人们的嘲笑和白眼几乎是无关痛痒的事情,那时候,他终于明白以前他嘲笑那些流民的时候,为什么他们的表情是麻木而无关痛痒的——连下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哪还有时间去关心尊严问题。
拉里曾经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孩,但是生活会磨砺一个人,在成为流民的那段时间里,自尊心变成了最便宜和最不需要的东西,信仰也是如此。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薰衣草的气息让他昏昏欲睡,他缓缓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仿佛堕入海中,暖洋洋的海水将他包围,仿佛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宁静美好。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艾洛斯犹豫地目送着那个男人离开。
“完全没问题,”撒克洛公爵不明所以,“他父亲既然将那个孩子卖给了我们,那孩子当然是我们的了。”
艾洛斯支着下巴站在窗口,看着那个男人萧瑟的背影,忽然觉得人类很可怜,他们连自己的子嗣都会出卖。
“现在算是好的,在动荡或者灾荒的年代,很多人都会出售自己的孩子,甚至是配偶。”撒克洛看到艾洛斯的脸色有点阴郁,开导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