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受了惊吓,“你在胡说什么!”
她蛮狠地用力掣了掣,“你记住我的话就好了,我是不会害你的。这种事只能和一个人做,今天你明天他,你的嘴成什么了?”然后在他一脸震惊的表情里继续哀叹,“你那个药还有没有?给我一颗,我也要拿来喂你。只让我一个人受约束,似乎不太公平。”
他哂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是交易?本来就是你得罪了本座,本座惩罚你,要你一辈子为本座做牛做马。”
“我现在不觉得这是惩罚了。”她靦着脸笑道,“反正我不会背着你和别人乖乖,也不怕肠穿肚烂。可是你呢?你能不能像我一样老实?”
国师脑子有点晕了,晕着晕着心头胡乱一阵骤跳。她这是在向他示爱,一定是的。说了这么多表忠心的话,最后希望他也一心一意待她,放舟说过,陷在爱情里的女人都这样。
他眯眼看她,这么年轻稚嫩的脸,她懂得什么是爱吗?一定以为喜欢就是了,不过她比九色踏实得多,九色受点委屈还蹶腿撒野,她不会。她倒是能吃苦,让她干什么都不反抗,实在引发他欺压的欲望。
“你希望本座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他垂眼看,看到她搁在席垫上的手,慢慢攀过去,压在她手背上。
莲灯有点不好意思,什么只有一个女人,这种话听上去太让人害羞了,不过确实是她心头所想,便坦诚地点了点头。
“那个药……待以后吧,本座觉得时候到了,自然会给你的。”他轻声说着,往前靠了一点点,“本座现在想抱抱你,你不反对吧?”
在莲灯看来抱抱的程度还不及乖乖,既然亲都亲过了,抱一下也没什么。
他 得她首肯,把她圈进了怀里,收拢手臂,抱得很紧很用力。莲灯靠在他胸口,天气闷热,即便大雨也没能减轻空气里的燥意。他身上凉飕飕的,简直是防暑佳品。所 以她拱过去,没留神拱得太大劲了,直接把他撞倒了。他没放手,把她一起带倒,她不太客气,手脚缠住他,痛快地喘了两口大气。
国师 毕竟是男人,这种情况难免心浮气躁。况且离开长安,肩上的担子一下减轻了,这一路对他来说和游山玩水无异。人在放松的状态下,很多事都不那么重要了,他懂 得开解和调剂自己,偶尔一次放纵没什么大不了的,越是这么想,心越像风里的柳条,摇曳款摆起来。不过他没什么经验,不知道怎么抒发胸口积攒的情绪,只是把 她压在底下,看她的眉眼和嘴唇,都是他能够接受的。
他低头吻了她一下,“要乖乖。”
莲灯傻笑着,这时候觉得国师应该也是喜欢她的。不过他的深衣都滚得起皱了,她小心替他捋了几下,开始担心他过会儿又要嫌弃,她还得找博士借钴鉧来替他熨平。
他和她分开一些,低声道:“你以后就跟着本座吧,不管发生什么事,在本座身边,本座不会亏待你。”
她点头不迭,连连说好。
他吻她的嘴角,从脸颊一直往下,嗅到她颈项里少女的幽香,如兰似桂,荡人心魄。身体某一处蠢蠢欲动起来,他暗自惊讶,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了朦胧的欲望。是纯粹的男女之情,对象居然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他尴尬不已,她还太小,很多事懵懵懂懂不明就里。要是冲动之下做了什么,以后她别无选择时,也许会恨他的。
他艰难地撑身坐起来,略平了平心绪挪到妆台前,扔了把桃木梳子给她,让她伺候他梳头。
莲灯跽坐在他身后,从镜子里看他的脸,他似乎不太高兴,难道是自己身上有汗味,熏着他了?她偷偷嗅了嗅腋下,好像没什么味道,不至于玷污了他吧!
“国师怎么了?”她放轻了手脚篦那青丝,长而直的发,在日光下会焕发出类似靛紫的色泽。她一直很羡慕他的头发,现在碰上机会,手指趁乱耙了两下。
国师有点落寞,说不出哪里不欢喜,总之笑不出来了。他垂下眼睫沉默良久,半晌才道:“刚才我们讨论的事,就这么决定了。”
莲灯经过了一连串的心情起伏,已经想不起来说过什么了,迟迟嗯了声,“哪件事?”
“我和你一起去碎叶城,让昙奴回鸣沙山,有王朗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她皱眉思量,摇头说不行,“解药没有找到之前,她不能和你分开。敦煌天气太热了,血没法储存,她断了药会坚持不住的。”
“那就一起去。”他把装头油的瓶子掂在指尖盘弄,一遍遍无意识地抚那凸起的纹路,说得斩钉截铁。
莲灯无奈,只得答应了,又道:“如果一同前往,我怕你们会有危险。长安发生的事,定王必然收到消息了,不知王阿菩现在好不好,但愿他没有什么闪失。”
国师脸上淡淡的,眼睛里的光渐次凉下来,语调变得禅语一样单寒,“缘如潮水,聚散有时……情倾得太多,就不珍贵了。”
如果当真在乎,又怎么能够做到收放自如?只有不达心底才会有这种感悟,国师应该是时刻保持清醒的,浅尝辄止,懂得自控。虽然很高明,令她佩服,但她却没来由的感到失望。
她把那把梳篦紧紧握在手里,再看他,他慢慢闭上眼,外面轻雷阵阵,雨已经停了。
☆、第45章
次日上路,晴空万里。天地被洗刷一新,更加热得透骨。莲灯和昙奴没有遮挡,晒得睁不开眼,国师的伞却足够大,他在底下摇着折扇喝着凉水,腾不出手 来控缰,在马鞍上插一根竹竿,竹梢悬一小把青草,堪堪吊在马嘴前方。所以聪明的人,越是在严苛的环境下,越能够充分激发智慧,他的奇异装备虽然很实用,但 限制也大,不能跑动起来,就得连累她们忍受暴晒。
莲灯颇有微词,“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到碎叶城?国师把伞熄了吧,我们跑一段,舒展舒展筋骨。”
她好言好语建议,完全得不到他的响应,“谁让你们只准备了一把,未雨绸缪的道理都不懂,挨晒也是活该。”
她现在很后悔,不该给他做这把伞的,早知道这么磨蹭,还不如听他抱怨几句呢。她赌气道:“那我们分头走,到张掖碰头。”
国师别开了脸,“万一本座走丢了,到时候你们别后悔。”
这个问题很严重,确实不敢轻易尝试,莲灯束手无策,只得由着他的性子。好在国师一向是嘴上厉害,心地还算纯良,隔了一会儿收起那套玩意儿,与她们一同扬鞭,向西疾驰而去。
奔波了十几日到达甘州,入夜未赶得及进城,在城外的空地上留宿。巧得很,不远处就是她们救下转转的地方,故地重游,总有无限的感伤。昙奴又在喋喋念叨:“转转好不好,打架能不能打过齐王妃……”
莲灯有点不舒服,连着好几天了,一直恶心头晕,症状也不太像中暑,自恃能挺住,没有同他们说。安营扎寨之后就不行了,摊在草地上动弹不了,吓坏了昙奴和国师。
国师是个很奇特的人,通药理却不通医理,抓着她的手腕把了半天的脉,一无所获。莲灯开始惶恐,她的身体一向很好,这次病势汹汹,如果不是中毒,难道是有孕了?
乖乖了两次,应该不会那么立竿见影吧!可是她越想越怕,自己感觉症状和医术上记载的很像,不敢和昙奴说,更不敢和国师商量,一个人闷闷不乐,以为自己快要生孩子了。
昙奴很着急,踮足眺望,夜幕下的甘州城像张翅的雄鹰,两臂向外拓展,在茫茫的原野上形成一个巨大的,蓄势待发的阴影。现在想进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大历治下,只有酒泉以西不实行宵禁制。她回头看莲灯,“能忍得住吗?明早才能找大夫呢。”
莲灯说不要紧,“就是有点燥热,你打点水让我凉快一下。”
昙奴立刻牵上马找水源去了,莲灯身边就剩下慌乱的国师,蹲在她面前问:“你饿吗?本座给你烤饼吃。”国师不善于照顾人,遇到这种情况不知该怎么办,想了想又道,“想吃葡萄吗?前面的商队一定有,我去给你找。”
她一把抓住他,挣扎了很久,懊恼地说:“你应该对我负责。”
他愣了一下,“何出此言啊?”
她拿两手盖住了脸,瓮声道:“你对我动手动脚好几次,现在出了事,你不该负责吗?”
他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思量了半晌,“到底出了什么事?”
莲灯想起自己大仇未报,心里很难过,哽咽道:“我觉得我可能要生孩子了,这下可怎么办!”
国师跌坐在地上,定着两眼看了她好久,忽然抬起袖子掩住唇,难以自控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