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过长须,半掩着下巴,考官匆匆览过余下几人,回到殿前,仍是笑意未减。
“贯道笑什么?”
马文升颇为好奇,见韩文摆摆手,仍是暗笑不停。略挑起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毛挑得更高。
“负图兄为官四朝,这样的贡士可曾见过?”
年少登科,必有几分锐利。不骄不躁,沉稳如斯,实在是少有。
纵然是十二岁中举的杨廷和,十五岁上书朝廷针砭时弊的王伯安,未及弱冠之时,也没有这份定力。
马文升目视韩文,后者示意他走到近处,看看杨瓒的文章。
“只要一观便知端的。”
马文升难得有好奇之心,步下考场,貌似不经意的停在杨瓒桌旁。
不到两息,马尚书嘴角直抽,想笑不能笑,表情很是奇怪。实在忍不住,干脆背过身去,咳嗽了两声。
韩文负着手,险些喷笑。
杨瓒正专注于誊抄文章,丝毫不知道,出格会引人在意,小心谨慎得过头一样会引来关注。
如果他是前生年龄,这份沉稳并不出奇。
但杨小举人才几岁?
十七!
十七岁的小夫子,不引人注意才怪。
和历经宦海的马文升等人比心眼,杨瓒还太嫩,委实有得学。
恍然不知间,想安静做只小虾米的愿望,已同杨瓒渐行渐远。
巳时末,复试将近尾声。
多数贡士已答题完毕,端坐在案后。
马文升等考官看着滴漏,取下只剩不到半个小指的檀香,自殿前开始收起考卷。
殿外,一身大红盘龙服的朱厚照正立足观望,几个宦官小心的伺候在侧。
等到他看够了,终于转身离开,几个中官才暗地里舒了口气,小跑着跟上。
“孤去见父皇。”
朱厚照正逢变声期,连续半月守在弘治帝身边,端茶奉药,声音很是沙哑。
宦官中一人忙捧出荷包,小心取出瓷瓶,送上太医院配制的糖丸,道:“殿下仁孝,陛下龙体必将大安。”
含着糖丸,朱厚照笑道:“刘伴伴忠心,孤知道。”
刘瑾登时笑眯了眼,愈加奉承。
同行的谷大用和张勇狠狠盯了他两眼,暗恨慢了一步,让这龟儿子抢了先,讨了殿下的好!
两人互相看看,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
暂且先让这老小子得意几日,骑驴看账本,咱们走着瞧!
第十一章 初见
朱厚照兴冲冲赶往乾清宫,不想却扑了个空。
“殿下,陛下龙体大安,御驾东暖阁,召朝臣议事。”
“父皇大安?”朱厚照眼睛一亮,“可是用的方院判的药?”
“回殿下,正是。”
宁瑾随弘治帝移驾,回话的是内官监太监陈宽。同是弘治帝身边的老人,宁瑾最擅长察言观色,陈宽不比前者机敏,更喜多做少言。
“陈大伴可知父皇都召了谁?”
“回殿下,三位阁老皆在。”
弘治帝多日未上朝,政令多自内阁发出。今日精神不错,召三位阁老入宫实是理所当然。
想到要见这几位,朱厚照有些发憷。
李相公很是和气,纵是斥责,也会让人如沐春风。谢相公一派名士风范,少有动怒。唯有刘相公脾气火爆,几乎是一点就着。
想起刘健在东宫“关照”自己的日子,朱厚照顿时头皮发麻。有心躲过这遭,等父皇返回乾清宫。然左思右想,委实不妥。
弘治帝养病期间,没少对朱厚照耳提面命,内阁三位相公都是扛鼎之才,定要尊重。
今日三位阁臣齐聚,在暖阁中议事。朱厚照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却不去,甚至故意躲开,必然令弘治帝失望。
朱厚照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皇太子,却是个孝顺儿子。
哪怕为了让亲爹开心,也要硬着头皮捱上一回。
“那……孤也去东暖阁。”
想到要面对三位阁臣,先时的兴头就消失一半。
陈宽恭送皇太子,视线扫过簇拥在朱厚照身边的刘瑾谷大用几个,深深皱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