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之后,柳将军慌忙带他回了营地,让军医诊治。秦正阳足足昏迷了四天四夜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柳将军是护国公的独子。老国公得知明远伯府的小儿子不惜性命救了自家独苗,极为感激,就千里迢迢地带了谢礼亲自来京登门道谢。
将事情高清了个大概后,秦立谦心里那个苦啊。
一方面他十分心里疼惜小儿子伤势太重,忧心不已,恨不得儿子没救了旁人,安安生生地才好。可偏偏儿子做的事情很对,遇到同袍被袭,这样做理所应当。更何况所救之人是护国公的独苗,人家还这样客客气气地来道谢了……
明远伯爷苦哈哈的硬扯出个笑容,嘴里和护国公客套着,心里头直惦记着小儿子的伤势,嗓子里直发干发涩。
护国公这次带了十几车的谢礼前来,明远伯爷见了后也着实开心不起来。心里忐忑着安置好国公爷,又让总管在外院给国公府的随从们安排了住处。
待到他们歇下后,秦立谦回到书房,越想越不对劲。
若论在军中的威信,这世上敬王爷若是称第二,也没甚么人敢称第一了。正阳在营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会不知道?于是秦立谦立刻遣了人去敬王府,只为问一句话。
“正阳受伤的事情,敬王爷和敬王妃今日之前到底知晓不知晓?”
收到这句质问的时候,秦楚青也是一愣。
其实这事儿她倒是真听说了。不过,也是刚收到消息没多久,毕竟霍容与如今不在营中,不便过多打探那边的消息。故而秦正阳受了重伤和救回了一条命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
霍容与已经派了人去北疆探望重伤的秦正阳。秦楚青虽心焦,因了身子重也只能静等消息。
她本想再等几日,待到秦正阳伤势好上大半后再和父亲说,也省得他再忧心忧虑地寝食难安。谁知这就收到了父亲的责问。
秦楚青就将莫玄叫了来,细问今日京中发生了甚么,秦立谦如何得知此事。这便知晓了护国公的到来。
考虑过后,秦楚青终是未将实话说与父亲听,只与伯府静等回话的仆从说道:“王爷如今不在营中,自然无法及时得知此事,我也才刚得知消息。父亲不必过多担忧,王爷已遣了人前往那边,柳家人重义气,定然会全力治好小六。”
秦立谦收到这回话后,仔细一想,也是如此。女婿如今人都不在北疆了,再过多打探,怕是要引了旁人猜忌,反倒不好。
至于柳家人……
凭着护国公肯亲自来道谢,便知柳家人秉性不错。王爷又派了人过去。正阳应当能养好伤。
忧心的明远伯爷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转念一想,国公爷到来的时候并未遮掩,莫说他这里了,内院之中应当也已经晓得了秦正阳受伤这件事。秦正阳的生母常姨娘素来性子柔善,定然会十分紧张忧虑。
秦立谦坐了会儿,觉得还是将秦楚青的话也说与她听比较好,就搁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而去了内宅。
护国公这番来京,太过声势浩大。秦正阳受伤救下柳世子的消息,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不多时,宁王府中就也谈论起了这事。
霍玉暖自过年以后这些日子便时常待在家中甚少出门。长辈们说起的时候都避着她,直到家中仆从里也议论起了,她方才知晓。顿时呆立当场,原本手里正拿着的绷子和绣花针颓然坠地。
秦楚青心里担忧,能和霍容与细说,有霍容与在旁安慰。秦立谦若是心忧,能和常姨娘一同互相宽慰。他们有人倾诉,倒也好过些。
但霍玉暖不同。
她自年前那一闹,算是明白过来,祖父母和爹爹娘亲是铁了心给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非要让她嫁了旁人才行,只能将对秦正阳的心思搁在心里,在家里不提他。
如今听闻他重伤,她也只得在心里默默地挂牵着,身边一个能说的人也没有。有心想去伯府问一问,却怕提起秦家人的伤心事,让他们心里难过。故而依然静静地怀念着。几日下来,忧虑堆积更甚。
秦楚青这些日子忙的不可开交。
霍玉鸣和凌嫣儿的婚事定在了夏日,尚还有许多物什要置备。前些日子得知秦正阳受伤后,秦楚青无心此事,搁置了许久。直到收到秦正阳开始转好、日后好生调养便能痊愈的消息后,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重新置办婚事。
这一日,秦楚青一大早就收到了从北疆传来的最新消息,说是秦正阳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已经能够下地,只是每日里行走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比起上一次来,又是好了许多。
得知弟弟开始恢复过来,秦楚青甚是高兴。刚刚松了口气,转眼就得到了另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甚么?暖儿病了?”秦楚青看着陈妈妈,失声问道:“居然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9章
秦楚青稍稍想过,明白了霍玉暖这病从何而来。有心想要去探望,本也让人准备好了车马,无奈到了最后一刻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霍玉暖病重,想来是和小六重伤脱不了干系。但是,最让女孩儿无法释怀的,恐怕不是少年受伤一事,毕竟虽伤势颇重,也早已传来消息,性命无虞。
最让霍玉暖难过的,应当是两人间那看不到希望的未来。即便少年伤得再重、恢复得再好再坏,都和她毫无干系。
每每想到女孩儿绝望的眼神,秦楚青的心里也很是叹息。今日她若是去了,霍玉暖见了她,再想到战场上厮杀的那个少年,只怕心中的伤痛更甚。
左右思量过后,秦楚青终是放弃了出行的打算。转而回屋写了一封信函,将自己收到的秦正阳这些日子以来的康复状况一一讲明,又将信口封好,交予陈妈妈。特意叮嘱过,要陈妈妈务必在替她探望霍玉暖的时候,亲手将这信函交到对方的手中。
待到陈妈妈认真应下赶往宁王府后,秦楚青的心情也丝毫没有轻松半分,再做起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屋里渐渐静了下来、丫鬟们尽数退了出去,她都没有发觉。
“在想甚么?竟是这样专注。”
一声低笑在耳边响起,秦楚青蓦地一惊,手里的茶盏差点从手中滑走。好在身边人动作快,大手一伸将茶盏接住稳稳地托在了她的指尖。不然的话,热热的茶水泼出来落到肌肤上,怕是会烫起水泡来。
霍容与看秦楚青回了神,也不提刚才那一瞬发生的事情,顺手将茶盏从秦楚青的手中抽走,又将她空下来的五指拢在掌心握住,坐到了她的身边问道:“可是遇到了甚么烦心之事?”
秦楚青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他,也没打算瞒。稍一理顺思路,就将霍玉暖和秦正阳的事情与他说了。语毕,又说了霍玉暖病重之事。
“我总有些害怕,”她微微倾身,靠在他的怀中,“暖儿这样子,竟是有些心如死灰。若是真的如此,那该如何康健起来?”
心病还须心药医。可那心药无解,该如何医治?
若是强行要宁王府答应两人的亲事,那么后半生里,霍玉暖也必然不会寻到真正的快乐。
这该如何是好?
霍容与静静地听了秦楚青说完,沉吟许久后,道:“其实倒也并不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