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夫细细地与她说了几样最要紧的,又扯过纸张来写了副方子,“太太如今月份还小,需得进些安胎的汤药。我与你写了,每日里煎服。”
将药方写好,他给了一脸欢喜的烟罗,又将熬药时候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叮嘱了,这才放心地离去。
秦楚青和凌嫣儿忙让烟罗和绿荷去送梁大夫。秦楚青还特意示意烟罗多封了些银子给他。
梁大夫今日出诊结果诊出一件大好事,自己心里头也甚是欢喜。捋着胡须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往外走,正要迈出院子,冷不防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来。连转弯的时候都不刹住脚,差点和老大夫撞了个满怀。
梁大夫刚缓过神来,就听身边的高大少年连声问道:“病人怎么样了?要紧不要紧?病得重不重?”
一说到这个,梁大夫顿时眉开眼笑,“不要紧、不碍事。是喜脉!大好事!”
“喜脉?”霍玉鸣一下子愣住了,“您确定?”
先前凌嫣儿质疑的时候,梁大夫听着心里头也不介意。可是看着这个少年那警惕和凶悍的目光,老人家心里打了个突,语气自然也不善起来,“自然确定。我行医数十载,不会连个喜脉都能诊错。”
霍玉鸣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知道凌嫣儿素来迷糊,人也极其守规矩。却没想过,或许在他护不到的地方,她会出了岔子。
心中痛楚难当,他再也顾不得去搭理犹在那边审视着打量他的老大夫,独自一人踉踉跄跄走进屋子门口。不顾丫鬟们的拦阻,一把推开她们,深吸口气,迈步入屋。
凌嫣儿和秦楚青正交握着双手共庆这个欢喜的事情,突然就看见霍玉鸣直愣愣地冲了进来。
两人脸上都有着来不及收回的喜悦。霍玉鸣看在眼中,更觉得痛苦难当。
他一步一晃、踉踉跄跄走到凌嫣儿跟前,满脸的绝望和痛楚。倒是把凌嫣儿给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碰到了桌案方才停住。
“你你、你——想干甚么!”凌嫣儿斜靠在桌案旁,慌张说道。
“嫣儿,我……”霍玉鸣急慌慌地唤了她几声,复又觉得唐突,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涨得脸通红。可是心里头那种疼痛难当的感觉终究忍不住。他踌躇了下,咬着牙握着拳还是问出了口:“你到底遇到过甚么?怎么会到了如今这样的状况!”
说到这里,他悲从中来,双拳捏得关节咯咯作响,“嫣儿,谁是害了你的那个浑人?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秦楚青听了他这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先前光顾着高兴了,她竟是忘记了自己吩咐烟罗做的那件事。先前看到霍玉鸣进来,她倒是想起来了,却没反应过来哪里出了岔子,只想着无法作弄他了太过可惜。
如今缓过劲儿来方才意识到,中间到底有了多么大的误会。
……这愣小子,肯定以为有了身孕的是凌、嫣、儿!
所以,才有了先前那番话!
秦楚青正欲向霍玉鸣解释,谁料这次却是凌嫣儿伸手拦住了她,不让她说了。
秦楚青不解,只当自己会错了意。再细看,凌嫣儿果然朝她轻轻摇了下头,示意现在不要讲明。
然后,凌嫣儿慢慢站直了身子,上下打量着痛不欲生的霍玉鸣,眉梢轻扬唇角含笑,朝他抬了抬下巴,“我就这般模样了,那又如何?我做过甚么、如今是怎么个状况、遇到过甚么样的浑人,又与你何干?!”
她虽看上去十分镇定,但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带着一丝颤抖。一双靓丽的眼眸紧紧盯着霍玉鸣,似是在期盼,又有种视死如归抛开所有只求一个答案的毅然决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是个厚道人!~~~【挺胸
☆、第152章
听了凌嫣儿的话,霍玉鸣明显一愣,嘴唇开合不曾言语,有片刻的迟疑。但那之后,他被先前的情绪激得头脑发胀,再也顾不得其他,拔高了声音喊道:“你竟然说不关我的事情?我先前费心费力时常看顾着你,倒成了我多管闲事了?”
凌嫣儿哪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有些摸不着头脑,讷讷地道:“你哪有时常看顾着我……”
“没有?”
霍玉鸣紧跨一步逼近凌嫣儿身前,看着对面女孩儿惊慌失措的眼神,心底一软,复又退后小半步,冷哼道:“你当我次次都能及时出手相助,因何缘由?若不是时常留意着,怎能那么凑巧!”
这短短两句质问,惊得凌嫣儿心里一阵慌,一阵喜。犹自故作不在意,声音略微带了点颤音地道:“那你又是为何要这般……”
“为何?”霍玉鸣眼底闪过茫然,自己急急寻了个借口说道:“自然是看在你是阿青好友的份上!”
凌嫣儿满心的热情被他这一句给浇了个透心凉。简短地“哦”了一句,垂下眼帘掩去心中的失望。满心的期盼化作乌有,原先的那点儿希望不过成了镜花水月,思及此,她伤心地眼里几乎落下泪来。
她生怕自己在秦楚青的面前失态,露出难过的神情。
——如果知道她这样伤心的话,阿青怕是要担心她了。可是现在的阿青要估计着腹中胎儿,断不可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凌嫣儿低着头伸手推了霍玉鸣一把,自顾自绕过他往门外走去。
霍玉鸣担忧她的身子,看她走得那么急、那么快,心里再懊恼再纠结,也放不下满腹心思,不由喊道:“哎你轻点儿!今时不同往日,你倒是注意一下啊!”
凌嫣儿却压根不搭理他,脚步不停地朝外行去。
秦楚青本都起了身,想要去追凌嫣儿。转念一想,身边还杵着个更合适的人呢!
于是她斜斜地朝着椅背上一靠,端起桌上茶盏,闲闲地撇着茶末子,轻声叹道:“唉。嫣儿先是陪我逛了许久,后来发现我身子不适又为我请来了大夫来看诊。如今再被你这样一气……身子本就娇弱,如今,怕是要病了。”
一个“病”字震醒了霍玉鸣。
他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刚才秦楚青那番话跃入了他的脑海。
他似是明白了甚么,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楚青,“你是说、说,你不适,然后大夫来给你、给你——”
“对。”秦楚青十分干脆十分坚定地道:“不是她。是我。”
“那、那有喜的……”
秦楚青将茶盏一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挑眉嗤道:“怎么?我成亲几载,有喜也实属正常。你这个做叔叔不来恭喜我,反倒惊讶成这副模样。看上去,倒像是我这样有多么违背常伦一般。”
霍玉鸣已经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了。